就这样走下去,倒也一切无虞,怪就怪在此处:他们头顶的光团竟也慢慢黯淡,然后“噗”一声熄灭了。
四周重回黑暗,刘扶光不以为忤,只是感到新奇的困惑:“怪哉,连我的法术都吞?”
“会不会什么游戏规则?”余梦洲猜测,“比如晚上不能见光,不让开灯之类的。”
云池抖抖身上的神衣:“那我可还亮着呢,它有本事就把我衣服扒走,否则少扯。”
这倒是真的,光源消散,云池身上的衣服,还散发着皎若月光的辉色,一点不比火把差。
正说话间,六个人的耳畔,忽然齐齐流过一阵阴寒尖利的咯咯笑声。
这笑声流转山间、回荡四野。大半夜的,猛然在乱葬岗一样的地方,听见这似人非人、如此凄寒的欢笑声,胆子小点的,只怕当场就尿了。
“……你说得是,”顾星桥若无其事地接话,“既然连一件衣服也没能力控制,当然算不上‘规则’了。”
他平日里可是扛电磁脉冲炮,打离子轨道枪的,眼见着天渊连机甲都要做出来哄他高兴了,鬼?什么鬼,捱得住歼星武器吗?当然不肯惯着周围故意吓人的玩意儿,径自开口。
谢凝更是满肚子坏水的人,当即哈哈一笑,用右手造作地扇着风,阴阳怪气地感叹道:“唉,确实啊,你看这月明星稀,风光大好,我们不如就在这露个营?”
诡异笑声不停,变得更加尖锐。
他们本来是三三两两,结伴而站的队形,这时候,余梦洲不经意地移开眼神,余光里,一张皮肤惨白,嘴唇和双眼都如黑洞的扭曲鬼脸,嗖地就从视线里飘过去了。
“妈呀什么玩意儿?!”他吓了一跳,差点抽出斧子就冲上去,“不是,吓人之前能不能看清楚点,你是鬼,我更是鬼,大家相煎何太急啊?”
他自陈身份,可惜那些鬼灵却不给他一点同类的情面。四面的窸窸窣窣声愈发盛大,数不清多少只伏地爬行的可怖鬼魂,就逐渐围拢了上来,咭咭咯咯的饥饿笑声,也越来越密集。
六个人视若无睹,继续往前探路,但走来走去,光在原地打转了,就是找不到出口。
“鬼打墙啊,”刘扶光轻轻地说,“第一次见,有点意思。”
江眠小声问:“你也不能看穿它吗?”
刘扶光笑道:“我当然可以,金丹期的护体灵光,就能破开此地的鬼气。不过嘛……那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他微微一笑,面对数目山呼海啸的鬼灵,刘扶光不慌不忙地从袖口里掏出个物什,约莫是木牌的模样。
“月娘,”他道,“就借你的鬼气一用吧,有劳了。”
四野旷然,忽地一声铃响。
“神女夜巡,生人回避”
孩童清脆的笑声,幽幽的铃声,鞭子抽打空气的凛然啸响,以及不辨男女的呼喝开道声,皆如茫然混沌的雾气,自八方茫茫地席卷而来。
荒林里的冤鬼,俱呆得愣住了。
一辆披挂血红长纱的巨大车辇,呼啸着腾空飞至!
百鬼报以怨毒的尖叫回应,而车辇搅动长纱,放出了无数通体血红的小鬼,俨如铺天盖地的赤潮,瞬间吞没了白脸儿的鬼魂。
撕咬声、笑声、鬼灵湮灭时的破碎声……声声不绝于耳。既然鬼打墙的阵法已破,刘扶光拾起地上的神牌,将其重新放回袖中,微笑道:“我们走吧。”
那名为月娘的厉鬼,在重走正道之前,领的是九子鬼母的神位,受了方圆千里的香火,享供奉数十年之久,哪怕只剩下鬼气,又岂是一群荒山冤魂可比的?
将其点化后,刘扶光仍然收着她曾经的神牌,原先是为了纪念才留着的,这会儿倒还派上用场了,不错不错。
江眠震惊地吸气,云池和余梦洲哇哇乱叫,顾星桥静静地瞳孔地震……谢凝则四肢扑腾着大喊:“等等等,等一下!先别走,我要画、我要画!”
顾星桥回过神来,把他往肩膀上一扛,带走了。
“那不伤眼睛吗?”他严肃地训斥,“什么都画会害了你的!”
谢凝就像只扒着桌布的猫,一边渴望又不甘地盯着桌上的大鱼,一边滋儿哇乱叫,被人越扛越远……
直到出了鬼打墙的林子,几个人才看到远处的灯火,在古老的城寨里闪闪烁烁,不住明灭。
“看到建筑了,”云池松了口气,还在安抚地捋着谢凝的头毛,“我们可以吃饭了!”
有了目标,六人遂鬼鬼祟祟地混入城寨,结果刚摸到里头,就被几个从暗处拐出来的人喝止了。
“站住!你们是人是鬼?”
扭头一看,来人全穿着现代感十足的冲锋衣,想必对方都是玩家。
“鬼会承认自己是鬼吗?”余梦洲反问,“那你们是人是鬼?”
来人被问得噎了一下,急得掏出手电筒,往众人脸上一晃。
“你们……卧槽,长这么……咳,好,就当你们不是鬼吧!”
态度的变化,言辞间的转折,便如唐突的山体泥石流。队员费解道:“队长?”
然后忍不住好奇,自己也拿手电筒晃了一下。
“卧槽,长这么……好,你们肯定不是鬼了!”
六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以沉默相对。
确认过身份,玩家小队急匆匆地招手:“快,晚上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进屋子!”
对了下眼神,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怕使阴招。
跟在后面,尾随玩家七拐八拐,他们进了城寨的一间小屋。
“坐、坐!”队长连点了好几遍人,证实了数量没错,这才牢牢地关上门,点起一根简陋的土制蜡烛,“诸位是哪个小队的?大家不妨认识下,人多力量大嘛。”
顾星桥观察了下烛火的昏光,开门见山地道:“比起寒暄,我们更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