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回公主府这次会送年礼来是因着琼华公主打听到赵霁云不会回京过年,便想亲自来徐州见未婚夫郎,顺便与之过年在徐州玩乐。她性子娇纵,最是爱玩,且因着赵霁云是龙鳞卫中郎将,从前自是见过的,且早就芳心暗付,这回与赵霁云定下婚事,很是在闺中密友间得意了一番。

可公主出行却不是小事,且过年时宫中有宴,皇子皇女自不好缺席,且如今还是关键时刻,杜贵妃便阻止了琼华公主,更是坚决派人看住她,不允她偷偷去,如此,琼华公主只好是派了人来徐州送年礼,顺便也让自家乳母打探一番赵霁云身旁可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眷。

虽从前在上京时未曾听说,可保不齐在徐州有呢!再者,从前只是芳心暗许,倒无权置喙,可如今赵霁云既成了自己未婚夫,自是要多管一管的。

老管家跟着赵霁云去前院会客堂时,便低声说了来的吴嬷嬷乃是公主乳母,暗示了一番来人有一番气势。

赵霁云拧紧了眉,不曾说话,很快抬腿进了会客堂。

那儿坐了个老妇人,身形丰腴,穿着甚褐红色丝绸衫裙,头戴金簪玉器,比起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要富贵,圆脸看着慈祥,但此时无甚表情,便又显出几分肃穆来。

她见到门外的郎君回来,自然以为是赵五爷,忍不住替自家公主细细打量,只是看到那一身不合身的墨绿衣衫时,眉头就皱紧了,只狐疑着不敢确认那究竟是不是公主的准驸马了。

赵五爷好美,在上京出行,衣衫饰物均是华美,又怎会穿这样的细布衫?

只老嬷嬷到底是公主的乳母,见识多,即便瞧出不对劲,也不会贸然开口说不恰当的话,毕竟那墨绿衣衫的郎君容颜却是少有的俊美,温雅如玉,而准驸马便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何况那管家跟在他身后。

“老奴见过公子。”老嬷嬷起身,不卑不亢地朝赵霁云行了一礼。

赵霁云神色淡淡,声音却还算温和:“嬷嬷有礼了,请起。”

老嬷嬷对赵霁云印象很是不错,她起身后笑着说:“公主很是关心公子,担忧公子在徐州缺短了物什,特地在公主府的库房挑了好些东西,其中还有几张整张的白狐皮子,是公主特地去宫里要来的呢!公主嘱咐老奴与公子说,盼五爷能早日忙完了这徐州事回京里。”

赵霁云客气道:“多谢公主殿下有心了。”

他温润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来,礼节上挑不出万分的错处,那般柔情的郎君,叫了瞧上一眼便欢喜。

可老嬷嬷是人精,见识得多了,却是瞧出着温润多情的准驸马那笑容下的冷淡,她微微皱了下眉,却是不喜欢他这般态度的,驸马应当是对公主的关心感激涕零的,再不济也该感动欢欣,怎能如此平淡呢?

她难免就想到是否这准驸马在徐州养了那些个夺去郎君心魂的狐狸精,想了想,自要为自家公主打探一番,便笑着说:“公主这次送来的礼中还有些女子用的首饰物件儿,想着若是五爷身边有伺候的女子,倒是也可以赏赐一二,多谢她对公子的照顾。”

实则这话很是僭越了,可这老嬷嬷是公主的乳母,代表着的是公主,如此这番,也是理也直气也壮。

赵霁云冷下脸来,眼尾往上一挑,似笑非笑瞧过去,却是温柔问:“公主可还有说什么?”

老嬷嬷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被赵霁云这般温柔的模样迷惑住,便笑着又说:“公主还道,待公子与公主成了婚,这等莺莺燕燕,便是赏赐些金玉,便是打发了去。”

赵霁云点了点头,浅笑着说:“公主金尊玉贵,确实该如此。”

老嬷嬷自然喜欢准驸马的懂礼,很是替自家公主高兴,她也点到为止,不打算再多说下去了,又寒暄了几句,便道:“老奴不打搅公子歇息,便就退下了。”

赵霁云便笑着吩咐老管家为嬷嬷安排住处,老嬷嬷含笑道谢,却是没有阻拦,瞧着就要在赵府住个几日的架势。

等人一走,他便阴沉了脸色,在上座坐了会儿,招了青川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川却是没有青石那般沉稳木讷的,一听,圆脸便笑了,打包票般道:“五爷,我保准给办好了!”

第83章 除夕夜,做情郎最该做的事

禾衣正在屋里缝荷包。

晚间雕琢玉石伤眼,若无需要赶工的玉器,她天黑后甚少雕琢,梳洗通发后,便早早歇下了,偶尔看看书,画画图样,也做些女红,不过为了不伤眼,做得并不多。

今日她不想做这荷包的,但回赵府的马车里,赵霁云看到她腰间的荷包,便非要她给他绣一只,她不想与他多说,便趁着今日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好绣了去。

一只荷包,费不了两日的工夫。

麦黄已是许久没见到自家娘子做女红了,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看,手撑在膝盖上问她:“娘子打算给五爷绣个什么?”

禾衣便笑了,抬眼时,眼底闪烁出明媚的狡黠来,道:“他名字里有云,便给他绣一朵云。”

白云一片多简单,若是今晚努努力,就能绣出来了。

但这般大实话自然不必告知单纯的小麦黄,也不必告知给赵霁云,他收到荷包看到上面的一片云自是知道那代表着他的名字,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麦黄想起来自己跟着自家娘子后,也收到过娘子送的荷包,是一串饱满的栩栩如生的麦穗,极是俏皮可爱,不由感慨:“娘子给我取的名字可真好,麦子黄了,一瞧就是吃得饱的,当初娘子给我绣的麦穗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呢!不像五爷,一片小小的云,也绣不出什么花样来。”

禾衣便跟着抿唇笑,当初捡了麦黄,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黑丫,她便随着自己的名字给她取了个麦黄。

麦子黄了便是熟了,有个好寓意,正如她爹娘给她取名禾衣,乃是希望她丰衣足食一般。

赵霁云过来时,正听禾衣轻声细语带着笑意说:“云怎么了,云很好啊,我就喜欢云。”

他站在门边,一怔,便笑了,“喜欢云?”他声调微扬。

禾衣脸上还带着笑,抬头看到赵霁云也没收回来,她没有否认,自然任由他这般想去,云谁不喜欢呢,绣起来多简单?

“五爷。”麦黄忙站起来福礼。

赵霁云眼尾挑着,挥了挥手,麦黄便退出了屋子,他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来,挨蹭到禾衣身旁凑过去看,柔声说:“我瞧瞧。”

他这般亲昵自然的姿态,像极了她与李齐光夫妻夜话时的亲近,不比那刻意的逗弄与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禾衣有些不喜欢,笑意敛去了一些,低着头将手里的绣绷递过去。

赵霁云拿起来看了两眼,却嘀咕:“只有云是否太单调了?下面绣一对戏水鸳鸯,可行?”

禾衣笑容彻底一僵,不想花那诸多功夫绣鸳鸯,柔声细语:“我觉得只一片云就好。”

赵霁云偏头看她,近在咫尺的一双眼,桃花瓣似的,眼尾有细碎的光,他笑,“为什么?”

禾衣看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云,道:“你的名字里有云,荷包上绣云,荷包一眼就知是你的,鸳鸯却是女郎送给情郎的极为寻常的图样。”

赵霁云唇角噙笑,声音低沉:“那我要两只荷包,一只有云,一只有鸳鸯,寻常女郎送给情郎的我也要。”

禾衣:“……”她索性闭了嘴,下针如有飞,赵霁云再搭话,她便淡淡道,“鸳鸯要费一番功夫,我想早些绣好。”

赵霁云转念一想,新年后,卫所里有家室的龙鳞卫身上不仅会穿新衣,腰间荷包都是崭新绣出来的,他也想要,便果真不再打搅禾衣。

他仰面躺在榻上,看着禾衣坐在身旁低头做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