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除夕夜……倒不如早早做了,头顶上仿佛悬上一把刀,时刻想象被刀劈开的惨状焦灼。

赵霁云出来时,穿着那棉布制的衣衫,分明陶善石块头也不小,但这衣衫穿在他身上竟是有几分显小,肩膀局促,袖子又短了一截,下裳同样短了一截。

但这般不合身的衣裳加上老气的墨绿色,穿在他身上依旧风雅不减。

禾衣是听到院子里娘和赵霁云说笑的声音才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赵霁云长身玉立衣斯斯文文站在那儿,半湿的乌发挽起,垂着头温柔听着她娘说话,那矜贵模样,看不到半点刚才在她闺房里行浪荡事的模样。

文惠娘听了赵霁云说已是派人去找陶善石和陶坤玉,便高兴得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留下赵霁云吃晚饭,说要亲手给他做地道的徐州菜,一不小心还说了些禾衣幼时的事,“禾娘小时胆子奇大,跟着他爹去北山镇,和那镇子里的小郎们一道去山里,回来时手里抓着条蛇,小郎们都被吓哭了,她还板着那粉嫩小脸说要给他爹挖蛇胆补身,五郎你别瞧她瞧着婉柔,实则她的力气不小,那核桃都能一手捏碎一个。”

赵霁云听得忍不住笑,他怎么不知道了?

他领教过禾衣的老拳,差点把他肋骨打断的力道。

他余光扫到厨房那儿出来的身影,偏头看过去,朝她看去,眼中自有星辰亮光,翘起的弧度葳蕤如春。

可禾衣对文惠娘说她儿时之事不满,没有注意到赵霁云的神色,只扬声叫了声:“娘!”

文惠娘偏头看到她,笑容深深道:“我瞧五郎眼窝泛青,让他在你床上休息一番,睡醒了便吃晚饭,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说罢,她又贴心地偏头看赵霁云,殷勤道:“五郎可行?”

赵霁云还盯着禾衣看,眼睛都眯得弯弯的,笑着应声:“好。”

文惠娘便催促禾衣回屋里去铺床,禾衣性子婉柔,自是不可能当着赵霁云与她娘的面拒绝,点了头。

屋子里已经收拾过了,浴桶也已经搬了出去,想到这位贵族郎君自己搬浴桶的模样,禾衣忽然又有些忍俊不禁,低着头笑了下,过去铺床。

赵霁云倒是不捣乱,待禾衣铺好床,便坐了上去,笑盈盈看她。

禾衣被他这笑弄得有些莫名,她看了看他的脸,眼睑下确实有点黑,便轻声说:“你睡会儿。”

赵霁云便把才穿上没多久的外衣脱下,把药瓶递给禾衣,清润的嗓音有些委屈,“腿上我上过了,胸口也上过了,背上够不到。”

禾衣自不可能拒绝,接过药瓶,默不作声,等他转过身去,便细细将药粉倒上,她柔声问:“不必包扎么?”

“不深,不必。”赵霁云低笑声,禾衣将他衣衫拢起,也不搭理他这莫名的笑。

赵霁云确实有些累了,尤其掀开被褥躺下瞬间被禾衣身上浅淡的香气包裹后,他温笑着看她,“你在这儿陪我吗?”

禾衣自然不可能白天陪他在床上睡,但她怕自己拒绝后赵霁云又要阴阳怪气说话,便轻声说:“我坐在这儿看着你睡。”

赵霁云又笑,伸手握住禾衣的手,显然心情极好,只眉宇间确实露出些困倦,低声说:“你还欠我两尊裸身玉雕,别忘了。”

禾衣默然,实在难以理解他为何要这样的东西,正要说话,垂眼一看,却见赵霁云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看起来这几日确实累了,她便不再做声,本想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不承想他睡着了看起来温润无害,却依旧霸道无比,根本抽不出手。

禾衣靠在床边,渐渐也有了些困意,歪着头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到了傍晚,醒来时,禾衣和衣躺在赵霁云怀里,她怔了一下,忙起身,对上他睡醒后神采奕奕的眼睛,脸上微热,这到底是在自己的闺房床上,连李齐光都没有睡过这张床。

好在外面麦黄敲了门,怯怯地喊吃晚饭,禾衣才赶紧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衫出了门。

在她后边,睡饱了的赵霁云也穿戴整齐跟着出来。

禾衣到了外面,看到了青川,才是从文惠娘这儿得知青川是半个多时辰前来的,带来了爹和弟弟如今无事却还在城外的消息,两人原本租用的骡车早已没了,现今天色已晚,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便明早上由骡车去接了回来。

文惠娘心情自然大好,笑着招呼赵霁云吃饭。

如今爹和弟弟的事也解决了,饭毕后,禾衣便和赵霁云上了青川早就备好的马车,往赵府回去。

赵府门前,门灯盈盈,老管家竟是提着灯等在那儿。

赵霁云下车后,手一揽,便抱了禾衣下来,老管家几步外看着自家五爷垂首温情的模样,他自是知道五爷的本性的,高傲,霸道,又像极了如今的定远侯,骨子里有些扭曲的疯。

当年定远侯能不顾郡主有未婚夫强拆了他们又利用赵家军权威胁强娶了她,却不知五爷对这平民出身的陶娘子究竟如何了。

赵霁云看到老管家等在门口有些意外,挑眉看过去。

老管家上前,“五爷,上京来了人送来年礼。”他顿了顿,“是公主府来的人。”

第82章 女郎不吃醋有时却不是一桩好事啊!

老管家消息并不如何灵通,侯夫人替五爷定下婚事一事也未曾大肆传到徐州来,他本是不知的,可今日公主府来的人大张旗鼓说的却是琼华公主给未婚夫郎赵五爷送年礼,三大车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一俱全。

这般一来,就算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毕竟,堂堂公主自是不可能骗人。

且这事,五爷必然也是知晓的,侯夫人定是会给他写信告知,所以这会儿老管家也只是这般一提,并没有多说其他,毕竟,陶娘子还在这儿。

赵霁云眉头一皱,全然没想过会有如此一事,他忽然偏头看身侧的禾衣。

往常一直温婉文静的女郎这会儿那双水一样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眼底竟都是好奇,甚至还带了点新奇的期盼,瞧着丝毫没有醋意。

他不由脸色又有些沉郁下来,可转瞬一想,禾衣又不知他与那琼华公主如今被硬绑上的关系,神色间的郁气便又悄悄消散了。

只是如此这么一想,再看禾衣脸上露出的好奇,便又心生出一股笑意,薄唇一翘,“怎么了?”

禾衣这等乡野女郎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公主殿下那般高贵的身份,如今一听公主府竟然还会派人特地到徐州赵府送年礼,忍不住几分新奇。

她以为自己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赵霁云取笑了,便低了头,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来,便说道:“从前只觉得公主乃是戏文里的人,没想到如今却能看到公主府的人来给你送年礼呢。”

她这般老实说道,显出几分娇憨来,赵霁云又是忍不住笑。

老管家却看不懂这场面了,心道这陶娘子怎一点不好奇呢?女郎不吃醋有时却不是一桩好事啊!

不过这也不归他这老奴操心,他只又提醒一句:“五爷,公主府派来的嬷嬷还在里面等候着见您。”

赵霁云淡淡点了头应了声。

禾衣听到这,便自然地和他告了辞,往含玉院去,赵霁云也没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