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在院中转身再次对赵霁云福身道别,口中说着道谢之意,并客套地说改日再见。
赵霁云笑着看她,桃花目波光流转,“好,改日再见。”
禾衣就带着麦黄走了,如来时一般翩然。
钱娘子得知此事时,禾衣已经离去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连出面劝阻都来不及,自觉自己没办好差事,赶忙跑去明德院想见赵霁云。
“钱娘子,我劝你此时还是不要惹了五爷生气。”那总态度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侍女金书却拦住了她。
钱娘子皱眉想说什么,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虽说她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凭着那声音,再想到陶禾衣离开赵宅,一下联想到许多,瞬间哆嗦一下,不敢再造次,连对着这表面端庄淑雅实则鼻孔朝天的侍女金书都恭恭敬敬的,勉强笑着道:“我来这儿其实也没甚要事,是听说那陶娘子离开了赵宅,便想着,我也不便多留了,想与五爷辞别。”
金书自觉生了一双利眼,能瞧得出那些对五爷心怀叵测之人,这钱娘子眼里对五爷的渴望都快写在脸上了,她心生厌恶。
那陶禾衣虽然也是个已婚妇人,可好歹生得貌美,这钱娘子圆矮矬,还想肖想五爷!
“倒也不必了,我回头与五爷说一声便是。”金书如此不客气地说道。
钱娘子立刻恼了,她好歹也是县令家的小儿媳,这金书就是狗仗人势的婢女而已,竟敢对她如此无礼!
可她要依着脾气张嘴骂两声时又蔫了下来,到底不敢,权贵豪奴比得过小官小民啊。
她只好告辞,灰溜溜回了自己住的那一处院子,收拾了东西圆润麻溜地滚了。
那厢禾衣是走回李家的,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陶家玉铺,看过爹和弟弟,见他们恢复不错,心中也高兴,与他们说了玉雕已完成的事。吃过午饭离开后又去买了些点心卤味,打算回去哄了婆母开心,怎知回到家推开门便听到里头笑声不断,显然婆母心情甚好,用不着她多哄。
周春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气色红润,瞧着比禾衣离开前要胖了一圈,她身后站了个模样伶俐的丫鬟,笑着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开怀大笑。
禾衣见此松了口气,拎着买的点心与卤味上前,柔声笑着喊:“娘,我回来了。”
周春兰听到禾衣这声音还愣了一下,抬头看去,看到了禾衣,表情还是笑着的,但态度不算热络,只应了声,便让身后的丫鬟继续跟她说先前那故事。
那丫鬟见了禾衣却恭敬福礼,喊了声:“奴婢铜书见过陶娘子。”
金书,铜书?难不成还有银书?
禾衣心里这般想着,回到家中心情总是更放松些,她笑着应声,看着铜书对她道了谢,并让麦黄取出一只早就备好的荷包递给她,“多谢你多日来对我婆母的照料。”
铜书甜笑着接过,并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道:“奴婢这就收拾了东西回赵宅。”
周春兰倒是有些不舍,可她到底是心疼银子的,也就没挽留,只努了努嘴嘟囔:“你回来我的好日子瞧着可是没了。”
禾衣并不把这话入心,提起手里的点心与卤味,到周春兰身边说起在寺庙为李齐光祈福一事。
因着她不擅说谎,她三言两语说得并不多,且有脸红的趋势,便及时停了下来,又道:“娘,明日我打算去书院一趟,马上快过年了,若是可以,这趟去了便顺便接了他和爹回来。”
周春兰听罢忽然回了神,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月余没有见过儿子了,至于那死鬼丈夫全当没有了。
她猛地一拍脑袋,“对对对,二郎许久没回来了,我这就收拾了东西,明儿我们一道去。”她急急忙忙去屋里收拾,“一会儿我去做些包子,明日拿去书院给二郎吃,他最爱吃我做的梅菜干肉包了!”
禾衣也回了屋,一月没住人的屋子,需得收拾一番,若是这次去了书院把李齐光和公公接回来过年,回来总要睡上干净舒适的床褥,她抱了被褥拿出来晒,又想起衣柜里的衣服,索性也拿出来晒。
婆媳二人各自忙活着的时候,外头却传来敲门声。
禾衣就在院子里晾晒,离得最近,便赶忙将手里那件衣服晾晒好,疾步去开门,“来了!”
走过去的时候,禾衣还在想会是谁来,不承想,打开门,却看到面色憔悴的美人许玉荷,她眼睛红肿,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禾衣愣了一下,只不等脸色淡下来,就听许玉荷说:“二郎身子病重!求娘子快去请厉害的神医来救一救二郎!”
她只听这一句,心忽然猛地沉坠,下意识便顺着许玉荷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她身后停着辆马车,书童方书红着眼睛从车里下来,见了她就哭,“娘子,二爷病得起不来身了。”
第50章 禾衣悔恨不已
禾衣眼前似见到了白光,她有一瞬不能呼吸,摇摇欲坠,方书的那句话不断在脑海重复。
什么叫二爷病得起不来身了?李齐光不是好好在东篱书院读书吗?那书院里有他的一间小院,里面什么都有,火盆也足够,怎么会病得起不来了?
她的视线慢慢地移到面前面色憔悴,哭得几乎断过气的许玉荷,她想起来了,李齐光为了救许玉荷去了那潘姓权贵那儿受了折辱,受了什么折辱?是否是因此染了病?
“娘子,娘子!”麦黄听到哭声从屋里跑出来,便见外面站着那讨人厌的许玉荷,她还顾不上奇怪这人来家里作甚,也顾不上这人满面的泪,就看到自家娘子脸色惨白的模样,忙扶住她叫道。
禾衣凝滞的心神因着麦黄这一声喊叫回过神,她朝着马车的方向迈腿,却是在朝前走的一瞬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娘子!”麦黄赶紧搀住她,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前面还有辆马车,而方书哭唧唧站在马车旁。
饶是粗神经的麦黄,这时心里都无来由地生出恐惧来, 直直看向那紧闭着门的马车厢。
禾衣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双腿软得不成样,她强行拖着腿往前走,稳住身形走到马车旁,问方书:“二爷在马车里?”她的声音很轻,竭力克制着颤抖。
方书泪眼红彤彤的,抹着眼睛道:“二爷在里边,这会儿病得昏睡着,娘子,得把二爷抱回屋里,老爷晚点也回来了。”
禾衣点点头,手死死攥着衣袖,爬上马车,抖着手推开门往里瞧,只一眼,便让她心魂俱碎。
李齐光被厚厚的被褥盖着,原先只是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泛着死灰的青,眼窝凹陷,短短一个月没见,竟是又瘦了一圈,已经不见往日的清秀,只剩下了病骨支离的枯萎模样。
“二郎……”禾衣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如水流,从眼眶倾然而下,她爬进车厢里,颤抖着手去碰李齐光的脸,触手冰凉,她眼前瞬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抖着手屏住呼吸又去探他鼻息。
微弱的气息几乎察觉不到,可禾衣却松了口气,她大口喘着气,抖着身子再不敢耽误,又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白着脸让方书去隔壁看看万大成在不在,请他来帮忙将李齐光背下去。
方书点点头,忙跑到隔壁去敲门。
禾衣则轻柔地环住被褥里冰冷的人,想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一些。
所幸隔壁的万大成今日在家,开门看到方书哭成那样,忙几步过来,禾衣抹了抹眼睛,不敢耽误时间,从车厢里下去,让身高体阔的万大叔进去。
“万叔,你轻点儿。”禾衣看着李齐光这么瘦的身子,忍不住哽咽着嘱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