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娘子?”钱娘子见到禾衣快步往外走的身形似是愣了一下,忙上前走来,“怎是走了?那表叔祖父……”

禾衣面色有些苍白,但是语气依旧轻柔镇定,“醒酒汤已是给赵公子熬煮好,他亦是喝下了,时间不早了,我便回去了,对了,方才这院里怎的没人?”

钱娘子看了看院里面,一片寂静,心里疑惑,但又不好问什么,她本以为禾衣要在这院里度上一夜,没想到这般快就出来了,便赶紧和金书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禾衣略显凌乱的发髻,装作没看到,解释道:“旁边有一处小院着了火,我带着人过去了,原是哪个嘴馋的小丫头捡了木头在烤红薯,结果人不知跑去哪儿了,风一吹,火星子飘到一边,把堆在一边的破烂木凳点着了,这就烧起来了。”

禾衣点点头,“原是如此,那你们进去看看赵公子吧。”

钱娘子见她去意已决,只好点点头。

她看着禾衣离去后,忙带着金书进去,当然正房她不便进去,金书作为侍女走了进去。

一进去,金书便看到五爷躺在软榻上,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些胸膛,她瞧了一眼,脸色立刻红了,可抬眼便见五爷美玉般的脸阴沉沉的,那双幽黑的眼睛正看她,她顿时哆嗦一下,不敢再看。

金书迟疑了一下,道:“五爷,可要奴婢伺候?”

“出去。”赵霁云冷声道。

金书一息都不敢多留,赶忙走了出去。

外面候着的钱娘子还不知现下该怎么办呢,见到金书面色颇为苍白地出来,便也不敢进去触霉头。

那厢禾衣回了含玉院的厢房,在书案前坐下,喝了一杯冷茶,整个人才稍稍冷静了些。

她今日才决定在赵家住下雕琢那块玉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日她该如何面对赵霁云?

第38章 赵霁云看着禾衣欲言又止

麦黄一路上都有些迷糊,等回到含玉院,她才发觉自家娘子的头发有些凌乱,颊边发丝都从发髻里落了下来,发簪都是摇摇欲坠要掉下来的模样。

她不由惊呼道:“娘子,你的头发怎的这般乱了?”

“许是走得急。”禾衣脸上勉强扯出抹笑,脸色白得很,麦黄年纪还小,许是还瞧不出什么,但那钱娘子和金书却不一定了,方才即便是在夜色下,距离这样近,她们怎会看不出她狼狈的模样?

她坐立难安,想就此什么都丢开手去,立刻带着麦黄离开这赵家,可偏偏她想起了那高壮如山的窦千户,想到了陶家玉铺赔不起的万两银。

她只能坐在这儿,只能把那玉雕尽快完成了。

“替我把头发重新梳理一番。”禾衣低着头,手抓紧了衣摆,抻了抻,轻声对麦黄道。

麦黄自是去拿了梳子,重新给禾衣挽发,她瞧见禾衣脸色不太好,莫名竟是不敢多问,因着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那院子里除了赵公子外再没有旁的人,娘子又这般貌美……

“今晚我要在这雕琢玉石,你便回了屋去睡吧。”头发梳好,禾衣也整顿好了心神,站起来时,对麦黄柔声说道。

今夜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麦黄哪里睡得着,她有些藏不住心神,颇为担心地看着禾衣,伸出手拉了拉她袖子,鼓起勇气小声问:“娘子……可是、可是方才在那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禾衣便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过去,伸手敲了敲麦黄的脑袋,若无其事道:“你在想什么呢,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麦黄迟疑着说:“刚才……”

她开了个头,禾衣便说:“赵公子性子温润和善,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只她这话不知是说给麦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了,今晚上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明日若赵霁云记得此事,必然也会当无事发生,一句酒醉解释便是,他自不会外传了出去,若是他能不记得醉酒后的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般想着,禾衣尽力摒除了杂念,举着那张今日自己定下的画稿看了又看,便从自己琢玉的箱子里取了刻刀,往那翡翠玉山走去。

麦黄见娘子这般平和沉静,方才那忧心便跑没了影,她拿着画稿跑过去,在一旁举着展开,道:“我不睡,娘子,我陪着你!”

禾衣偏头看她一笑,道:“好。”

含玉院厢房的烛火就此点了一夜,直到天明。

麦黄忽然在梦中哆嗦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子里的烛火早就烧完了,外面的天也已经白了,她一下坐起身来,便见自己躺在厢房的软榻上。

她赶忙朝四周看去,便见自家娘子坐在那翡翠玉料前,正拿着刻刀专心致志雕琢,那般心无旁骛的模样,早已分不清日夜。

“娘子!你昨晚上可是没睡?”麦黄急急忙忙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下来。

禾衣回过头,麦黄就见到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娘子一向润泽莹白的脸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眼窝下泛着淡淡的青,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有红血丝。

“娘子……”

禾衣浅浅笑了下,“昨夜里睡得可好?”

麦黄脸都红了,她只记得昨夜里自己陪着娘子雕琢呢,怎就睡了呢!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微恼道:“娘子也不叫醒我。”

禾衣还是温温柔柔的,“小孩子多睡点无妨。”

麦黄便不好意思极了,穿上外衫便跑到禾衣身边来,先看了看昨夜里娘子雕琢的玉料,如今只开了个头,除了看出娘子雕琢技艺高超外,她看不出这雕了个什么,只说道:“天都亮了,娘子先别雕了,先梳洗一番歇一歇,吃点儿东西。”

禾衣确实是累了,昨晚上她独自内心焦灼不安,时刻想到赵霁云与她亲昵的模样,担心他酒醒后会记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靠着琢玉才度过这一晚。

她点了头,麦黄便立即出去寻人。

没多久,她就回来了,道这院里的粗使婆子一会儿便将热水抬去正房,禾衣听罢,便也稍稍收拾了一下工具,起身去卧房。昨夜里心里惶然,只顾着琢玉,也没梳洗过,如此熬度一晚确实需要好好梳洗一番。

禾衣到了卧房,略站了站打量四周,就有两个粗使婆子抬了水进来,放到屏风后隔出来的浴间放下,禾衣让麦黄出去等着,便自行取了衣衫去梳洗。

等禾衣梳洗完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衣物时,却发现那衣物极为贴身,不论是里头的素色肚兜还是外头的衫裙,腰间尺寸都是刚刚好的。

她默然一瞬,心想莫不是钱娘子只是看着丰腴一些?还是钱娘子只凭目测便能将衣衫改得让她合身?

总归那钱娘子是极为贴心的人。

主仆两个享用侍女送来的朝食时,那显然与普通侍女不同的侍女金书过来了一趟,她恭恭敬敬对禾衣福了一礼,道:“五爷请娘子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