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温副将!

温良才身穿铠甲,骑在大马之上,正值壮年的他此刻瞧着比起白天那憨厚老实的模样要威严锐利许多,他身后带了一队人,到了府门前便下了马。

“青川,你还未与陶娘子说如今情形吗?”他忧心忡忡,不等青川说话,便与禾衣说了如今局势,再道:“陶娘子还是安心在府中,我定会守住城门,这一队人便是特地来保护陶娘子的。”

夜色下,温良才那憨厚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禾衣。

禾衣眼睫一颤。

青川脸色一变,还想说两句,可温良才看向他,道:“如今局势紧张,饶是元钧在此,定也不会同意开城门。”

此话一出,青川又如何再提带禾衣出城?

禾衣从马车上下来,轻声:“那就多谢温将军了。”

她回到府中,强迫自己早早歇下养身体,第二日早早醒来便让铜书去打听外边情况,城中还算平静,许是雁青关百姓已是习惯这般时不时的战事。

可到第三日的时候,城中却开始乱了,不知何处传来的传言,说赵家军投了敌,如今与西戎北狄狼狈为奸,城门将破,城中许多人不信,可却还害怕城门破,一时便开始乱起来,何况城中并无多少兵士守城。

好在还有温副将,他集结城中青壮,制造简易的守城工具,指挥上城墙防御,如定海神针一般稳固雁青关百姓的心。

禾衣听闻这消息,心中难掩气愤!

不论赵霁云如何,赵家军自来是百姓心中守护大魏的战神所在,这样恶心的污水竟泼在他们身上!

可温良才派来了两拨人将将军府团团围住,以保护她之名阻止了府卫去守城!

禾衣忍不住了,找来青川,问他如今府中卫士可能的强行破门而出。

青川抿了唇,圆脸几日下来已是消瘦了些,显然忧心着急,却没有立刻回答禾衣的话,禾衣低声问:“可是担心我的安危?”

禾衣不懂打仗的事,但她绝不愿意做累赘,她一向温婉的声音严肃几分,“不必忧心我,我会小心跟在后面。”她顿了顿,声音又柔和几分,“何况就算我遇到什么意外,也只是我爹娘弟弟,身边亲近的人,还有……赵霁云会伤心而已,莫要为了我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青川垂着眼,还是摇了摇头。

禾衣再无办法,听着外面情况,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青川也没收到城外赵家军的消息,更别提上京的消息。

又过五日,禾衣再次劝青川带府卫破门出去,可温良才却在这日傍晚浑身狼狈痛苦不已地赶来将军府,他身上的铠甲已是破烂不堪,脸上也沾了血迹,胡子拉碴,眼窝泛青,一副几日未曾好眠的模样。

如今此人面孔生得再忠厚老实也掩盖不住其心丑恶,禾衣本不愿意去见他,不愿听他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可如今这将军府没有旁人,又都是为了她留在这,她还是出去了。

温良才站在府门外,痛哭流涕,见了禾衣便哽咽道:“城门……守不住了!”

禾衣虽不懂打仗,可却听说过二十年前,定远侯在粮草殆尽,死伤无数的情况下,死守城关一月等来救兵一事。

“温将军是何意?”她站在门内,隔了些距离看着温良才,轻声问道。

女郎脸色沉静,莹白脸上还残留几日前的擦伤的痕迹,却依旧难掩美貌。

温良才定了定心神,才是悲痛道:“盼娘子随我去一趟城门。”

他只说这句,却没有多说其他。

青川立时变了脸色,当下挡在禾衣面前,可温良才却是有备而来,不仅原先围困住将军府的卫士,更带来了一队人。

禾衣不等青川说,便快速后退,转身就往府中跑,府卫早已冲过来,双方缠斗在一起。

“娘子!”麦黄小脸发白,抱紧禾衣手臂,紧紧跟着。

禾衣快速冲回院中,锁上门,并招呼铜书麦黄,将搬得动的桌椅柜子都堆到门前挡着,窗那儿也搬了只箱子挡在那儿。

后门处也有人守着,在外边乱跑容易被人捉住,若是青川等人挡不住,她和麦黄铜书更逃不过,待在屋中,好歹是个遮蔽。

外面刀剑声激烈,禾衣坐在榻上,垂目捏紧了腰间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但很快,院外却响起一阵动静,有人朝这儿走来。

麦黄本是站着的,瞬间站不住,瘫坐在禾衣身旁,“娘子……”铜书也紧张地坐在禾衣身侧。

禾衣脸色虽有些白,但神情却是镇定的,柔声:“或许是青川,别慌。”

她站起身,手里拿了块砚台,抬腿走向门口,静声等着门外人出声。

门外的人走到门前便停了下来,似推了下门,发现推不动,稍稍顿了顿,才是出声。

郎君声音喑哑,却温润柔和,在此时犹如天籁:“是我,禾衣,开门。”

第196章 “你可是很想我?”

跟在禾衣身后的麦黄与铜书听到这声音,反应极大,简直喜极而泣,两人丢掉了手里随手从桌案上拿的镇纸笔筒,大声往外喊:“公子(五爷)!”便奔到门边开始搬挡在门前的桌椅等物。

禾衣攥紧砚台的手都在发抖,人却还没缓过劲。

“让开。”门外郎君的声音再次传来。

禾衣稍稍回过神,抬手抓住离得近的铜书往一边靠,麦黄腿瘸但也机灵反应快,一下就跳开了。

静了一瞬后,“砰!”门被人用力踹开,桌椅滑了出去。

禾衣抬头看去,此时天幕将明不明,光线昏暗,可她还是一眼看清了赵霁云,她一时没有动,静静看着他。

赵霁云抬腿朝里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像是方才外面的打斗没有发生过,像是他们从没有分开过一般,自然地牵住禾衣的手,将她至今还没松开的砚台接了过来,他看看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想她近日的境遇,想她会有多害怕,又想她瞧着柔婉,却最是坚强。

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笑说:“下次见我不许拿砚台了,你手劲这样大,将我脑袋砸个窟窿怎么办呢?”

禾衣望着他,轻声喃喃:“可我手里没有武器。”

赵霁云唇角翘着,垂头嗔她:“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