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法拒绝别人的真心,可她心里还在不断提醒自己他们错误的相识,不正常的开始。
所以禾衣安静了会儿,还是与他坦白:“我来雁青关,是因为玉郎写信来告诉我他投军了,我担心他。”
女郎声音婉柔又老实,一句哄骗人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在此时简直大煞风景,破碎了赵霁云甜蜜的梦,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误会,李齐光误会了禾衣。
他眼中的温柔与欣喜瞬间落下,变得阴沉下来,他垂目去看她,见却见她眼神清澈地看着他,坦然到让人恨她,恨她为什么破坏他的甜蜜,恨她为什么连哄一哄他都不愿意,也恨他为什么到了此时依然觉得她可爱可怜,他恨她又爱她,心里两种情绪交织,一个在嘶吼说陶禾衣就是这么冷心,你够了你应该甩手离开,天下女郎多得是,何必这样可怜地苦求得不到的一颗心,男儿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一个却又在咆哮说,我谁都不要,我就要偏要陶禾衣!
赵霁云眉目阴郁地看她半晌,终于脸上再次温柔下来,声音有三分愉悦,“你担心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你选择我来帮你,是吗?”
这总该是了吧?这总该是了吧?这总该是了吧?
禾衣总是很实诚的,她看着他,终于轻轻点头,“嗯。”
赵霁云笑了起来,他眸光闪烁,脸上生出些红晕,害羞又温柔:“你依赖我,对吗?”他不等她开口,便兀自轻声道:“你当然依赖我,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在床上我还能令你欢愉颤抖,除了我,谁也不能给你那般感受。”
禾衣本来见赵霁云这般模样听他这样说生出些不好意思,听到他最后一句,忍了忍没忍住给了他一记老拳,“你不要说了!”
赵霁云只当老拳是情趣,眉眼温润,“我这就让青川去翻名册。”
禾衣捏着的拳头瞬间便柔软下来,她垂下头,轻声道谢。
赵霁云却捏着她的手往她方才捶的地方揉,埋怨一句:“你这握大锤的手下次可否轻点儿?”
听到握大锤这三个字,禾衣脑子里想起的却不是幼年时父亲教她凿玉时的锤子,而是别的,面色一下子涨红了有几分尴尬,手指也僵硬着,赵霁云眉一挑,也想起她的比喻,低笑出声。
禾衣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赵霁云却不恼,唇角噙着笑重新拉开房门,朝外边吩咐了一句,禾衣听到他是在与外面的小厮让青川去官衙查新兵名册,她抬头看他,又在他转回头前移开了目光。
吩咐完,赵霁云拉着禾衣在屋子里的小榻上坐下,对她道:“我要离开几日去上京,这几日你便安心住在将军府,你想雕玉就雕玉,有什么事便吩咐青川。”
禾衣向来不会管赵霁云做什么,只是她今日看着他面色憔悴泛白,眼窝发青,像是好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模样,她想到他这般忙碌还要分出心神去操心玉郎的事,便心中羞惭。
……正常女郎也是会关心往来的郎君所忙之事的,所以她很自然地问:“你去上京做什么?”
这话说得有几分生硬,似是不习惯,可赵霁云却盯着她看了许久,弄得禾衣以为自己脸上是否沾上了什么尘灰,忍了忍后还是抬手抹了一把脸。
赵霁云将她揽在怀里又低头轻吻她额心,心情极好地与她分析当前局势,与她说要去上京将他娘还有侯府家眷带离上京,普通百姓的生活不会立刻受到风起云涌的朝堂变化影响,若他不说,禾衣无从知晓。
“你说上京如今正乱?金吾卫都死伤无数?”禾衣的脸色却是瞬时一白,猛地从小榻上站了起来。
赵霁云皱眉,以为她是害怕,又笑着去拉她,温声:“这不是你这般女郎要操心之事。”
禾衣却是急了:“可是我劝二郎继续读书,他说他要去上京读书,有位伯父推荐他去那儿最好的书院读书。”她心情焦忧,恨不得立刻追上李齐光去阻拦。
赵霁云却是冷下了脸,他握着禾衣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一双眼阴鸷地盯着她,却又笑起来,温柔轻语:“我要去上京却不见你对我有半分忧心,你想到李齐光要去便急成这样了。”
禾衣怔了一下,忙说道:“你与他不同,你身强体壮,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如今身子比从前好,但遇到匪徒却无甚自保能力。”
赵霁云看着她,眼底竟是有几分湿润的水色,喃喃道:“我如此清瘦,怎就是身强体壮了?你看我身上哪里有多余的肉?我先前还被公主打得浑身是伤,腰上还被砍了一刀,如今不过堪堪愈合,痂都还没落下,下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发痒……我怎就身强体壮了?”
禾衣:“……”她忍不住便将注意力放在赵霁云身体上,他穿着黑色劲装,果真身形有几分单薄瘦削,好似没有从前那般宽阔精健了,且他面色苍白,脸颊似乎也凹陷了几分,她眉宇中带着些清愁,羞愧道:“对不起。”
但她双手交叠在一起,心里还是忍不住为李齐光担忧,可她却不敢在赵霁云面前再提他,生怕刺激到他此刻脆弱的心。
赵霁云垂目,可怜道:“我今日查清楚你弟弟在何处,替他稍作安排便要离开虞城,你却一句关心我的话都不说。”
第183章 是她把他想得太坏了。
禾衣愧疚窘迫,有些无措,她轻声说:“那你、那你多带几个人在身边,青川不要留在这儿,我无事需要他,我自己能顾好我自己,你把他带走,你多带点药以备不时之需。”
赵霁云心里还是扭曲着,他浓长的睫毛轻颤,温声道:“你是否想说路上若遇到李齐光便阻拦他莫要去上京?”
禾衣心里是闪过这念头,却知这般有些过分了,赵霁云有自己的事忙,怎能让他还要关注李齐光?
只是……只是……她心跳有些快,目中盈盈,忍不住攥住了赵霁云的袖子,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低下了头。
他这样厌恶李齐光,她此时若是再出言多说一句,怕是李齐光反而要遭劫。
“你是否觉得我恨不得李齐光死,就算你求了我也无用?”赵霁云看着女郎雪白柔软的后颈,俯首过去轻问,“是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冷血无情卑鄙无耻之人。”
禾衣不吭声,只低垂了头。
赵霁云阴郁了脸色,也不吭声了,起身就要走,可禾衣攥紧了他袖子,他垂头扫了一眼,眼神闪烁,声音温柔,却难掩乖戾,“你现在拉住我做什么?你这般为李齐光着想,我就算累死、就算伤口崩裂,也要赶着去追上李齐光告诉他如今不能去上京。”
禾衣脸色有些白,一双妙目有些湿润地看着他。
赵霁云心中气恨酸妒,声音却越发温和,“就算你们已经和离,就算你们再无关系,你的心总是牵挂在他那里的,你要管李齐光一辈子,其他人在你心里算什么呢?”
禾衣手指骨都在泛白,他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压在她心头,愧疚与难言的情绪同时交织着。
赵霁云见她不语,当她是默认了,原本见她攥住自己衣袖的些许雀跃心情也消失个干净,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将要控制不住情绪,他抬手就去拂她的手,可禾衣却忽然站了起来。
“我没有要管李齐光一辈子!可他是听了我的话才离开虞城的,若是他因此去上京遇难,我于心不安!赵霁云,你在我心里是狡诈无耻,但我也没有要你不顾身体去追上李齐光,我没有想要你累死,也不想看到你伤口崩裂!”禾衣的声音颤抖,却少有的情绪激烈。
她的面色因为激动而泛红,目中湿润。
赵霁云眼睫轻颤,却继续刺激她:“为什么?我这般可恶可恨,我就算为了你爱的李齐光死了又如何?我就算流干血又如何?”
禾衣仰头看着他,胸口起伏剧烈,“我没有这样想过!”女郎声音比往日高了许多。
赵霁云却咄咄逼人:“你心中无我,你心中就是恨不得我死,这般你就自由了!”
“我没有想要你死!”禾衣呼吸急促。
赵霁云声音急促,语速很快:“我死不死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不关心我,你也不爱我。”
“我没有想要你死。”禾衣的声音却依然紧绷着,眼中湿意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