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禾衣为什么对一匹马都这样温柔,这样满是喜爱,为什么就不能把这喜爱分给他一点呢?

“你的主人为什么这样讨厌呢?”许久之后,禾衣轻声道。

赵霁云皱了下眉,垂目,听到她这样的话依然难掩郁气。

禾衣不指望一匹马能回答自己什么,她说完这一句,便又静了许久。

侯夫人帮着她逃离,安置在虞城时,那两名侍卫告诉她他们会替她遮掩一番行踪,至于更多的,却是没有多说了 。

可她却是听出了话外之意,虽是替她遮掩了行踪,可能否会被赵霁云寻到却不做保证。

禾衣小心翼翼又平静地在虞城过这么些日子,内心难得的安宁,不用担心李齐光身子不好随时染病,也不用去烦闷和赵霁云的相处。

禾衣实在不愿意和赵霁云有更多的关系了,他这般的郎君,从来不是她会选择的人,无论从性子还是家世,就算没有他对她和李齐光做的那些过分之事,她也不会选他。

她想回徐州城,想和爹娘弟弟在一处。

此处非吾乡,此乡无吾爱。

“我真的不会爱他的。”禾衣轻轻对桃花又道,语气难掩恹恹。

赵霁云绷紧了肌肉,半垂着的眼中如有幽火,呼吸都沉了几分。

禾衣对桃花又喃喃道:“我虽性子柔,但却固执,我有善心,却吝啬给予不相关之人爱意,他如此过分,如此手段狠辣,我怎么会愿意选择他?他为什么不明白呢,被人这样厌烦为什么还非要强求?世间美人多的是,我无趣又乏味,他为什么非盯着我不肯放呢?他究竟什么时候玩腻这一场游戏?这般见色起意的人又捉弄过多少女郎?”

赵霁云有些忍不住要反驳,就要阴沉着脸坐起来,禾衣却忽然动了动,似要回屋,他赶忙又趴回去。

禾衣自觉和一匹马说这些有些可笑了,只是她有些自问的话,却不愿与人说。

她将房门关上,转回屋中,又走回到床边,垂目看着床上清致隽美的郎君。

赵霁云被她这样注视着,忽的紧张起来,她要做什么?是否要趁他睡梦时宣泄心中真正对他的感情?听说有些女郎口是心非,她是不是也是这般?否则……否则她为什么要和桃花诉情?

第160章 “你可会永远爱我?”

郎君貌美却可恨可恶,禾衣看着他身上的被子,忽然抬手又掀开,何必对他心软!

她心口郁气又散开些,转身去了一旁的小方桌,点了烛火,拿出纸笔来,她再没有丝毫睡意,不如多画些图样,明日开始便买了玉料来雕琢。

那桌案是背对着床的,赵霁云便毫无顾忌地睁开眼,静静看着她,他有些忍不住想笑,竟只是掀开被褥不让他盖么?她如此……如此可爱。

他看见她这般,满腹的不甘与烧灼的火焰总被熄灭一瞬,又燃烧得更旺盛,一双眼也渐渐生出红血丝。

他想要更多,想要尝一尝她全身心爱着他是什么滋味,他一定要得到她的爱。

赵霁云已经许久没有好眠过,强撑着盯着看了禾衣看了会儿,半夜里便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麦黄醒来时,头昏脑涨,坐起来还没睁开眼便揉着后颈,那儿酸疼得很,仿佛被人重击过一般,她从未遇到过这般厉害的落枕。

她掀开薄被,几步往床边去,打算看看娘子可起来没,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她喜爱看她家娘子,那般貌美,睡梦里都是好看的。

只麦黄今日过去一看,却看到床上多了个光裸着上半身的郎君,顿时吓得尖叫一声。

赵霁云夜里做了一场好梦,梦里禾衣叫他五郎,她站在春日华景中,人比花娇,眼底满是对他的柔情与爱意。

她朝他招手,眼睛弯着:“五郎,你来。”

他不自禁朝她走去,笑问:“要去哪儿?”

禾衣揽上他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望着他的眼中春水流动,她轻抚着他的脸颊,与他额贴着额,笑着与他说着甜言蜜语:“不去哪儿,只是春天到了,家里种的花都开了,我想与你一起赏花。”

赵霁云忍不住拥紧她的腰,心跳极快,满胀的欢欣,“昨日里我惹你生气了,你一夜不曾理我。”可他忽然又委屈又难过,想起了昨日里两人的一场口角。

可禾衣却轻声哄他:“我不会生你的气,我既爱你,就爱你的一切,虽你这样卑劣没有道德,这样手段狠戾,但我还是会爱你。”

他长睫颤动,因她的话脸上染上薄红,他低头笑,矜持问她:“你忘记李齐光了,他再不是你心里最爱了?”

禾衣抬起手,轻捶了他一下,似嗔似羞,“你怎么还提他?我早已将他忘记,如今心里便只有你。”

他心中得意非常,畅快无比,低头终于问出最后一句:“你可会永远爱我?不离不弃永远陪着我?”

“我……”

尖叫声在赵霁云耳畔响起,他明明屏住了呼吸在等着禾衣的回答,却猛然被惊醒,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破旧的床帐 ,恍惚间,他眼底凝聚起戾气,偏头眼神阴森冷寒地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麦黄本是被半裸郎君吓到七分,但看到那郎君转过眼竟是赵霁云,顿时被吓到十分,连连后退,摔了个屁股墩。

禾衣快天亮时才放下笔,揉着眼睛趴在了桌上小憩一番,此时也被惊醒,迷蒙着眼抬起头来,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便看到麦黄白着脸瑟瑟发抖坐在地上。

她按了按额心起身朝麦黄走去。

麦黄余光扫到自家娘子衣摆,赶忙爬起来躲到她后边去,她捂着胸口,真是吓得不轻,她自来最怕五爷,甚至敏锐地知道五爷是讨厌她的,这会儿更是胆颤惊心,为自家娘子胆颤惊心,五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五爷会把娘子带走吗?会欺负娘子吗?

赵霁云眼皮一颤,垂下眼,抬手抚了抚额头,难受的模样,面色瞧着很是苍白虚弱。

麦黄都怔了一下,怀疑方才看到的五爷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吗?

“阿嚏”赵霁云费力地按着腰从床上坐起来,乌发散在胸前身后,白皙带伤的皮肤若隐若现,他张了张嘴,却是开始咳嗽起来,“禾衣……”开口的声音沙哑,像是染了风寒的模样。

禾衣偏头拍了拍麦黄肩膀,柔声吩咐她出去熬粥。

麦黄忙点头,小跑着出去,可不敢多看五爷一眼!这般一惊一吓,怕是得折寿……

等她一走,禾衣便看向垂头坐在床上的病弱郎君,她将裙摆往上撩了一下,声音比往常硬了几分,“解开这链子。”顿了顿,又在后面道,“你伤成这样,有的没的就别想了,快些让青川青石来接你回去,莫要赖在我这儿。”

她知晓赵霁云想要找到她易如反掌,但她依然可以表达她的态度。

“那你过来。”赵霁云偏头看她,他的眼睛红着,好像一夜过后,身体更差了几分,声音沙哑,“你不到我身边来,我怎么帮你解?”说着还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