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尔身侧”这算什么线索?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夷离毕院又不知道机宜司看信的人都有哪些人,换句话说,若这情报落到皇城司和巡边府手里,打开就是“于尔身侧”意思是“虎”就是在皇城司里、就在巡边府里了。
众人担心信中夹了密语,或者信纸动过手脚,卫聿川喊来李鸦九细致分析一番,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张普通旧信纸,没有任何密语和暗码。
卫聿川又叫来邓玄子,邓玄子确认这就是耶律骨薇的字迹无疑,不存在第二人仿写。
无语,甚是无语,耶律大绪这人,不地道啊!
不过幸好不是写得大宋,不然这排查范围海了去了。
“你们怎么看?”褚明达问。
吴祥之复盘道:“前几个月线人带着情报回宋,在城中遭遇伏击,柳缇勘验的致命伤是胸膛的那一刀,只有那一刀是新上,其余都是陈年旧伤,凶手不想让线人把情报带给我们,此凶手一定潜伏在北境这几个情报衙门之中, 后来萧益元也被害,得知养虎方略的人一旦被发现,定会被凶手除掉,如今得我们在推测细作的计划,很难不说,越是往前摸索,我们越是危险。”
卫聿川趴在地上检查完信封里夹杂的尘土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说不定是耶律大绪的线人沿途赶路刮进了风沙也有很大可能,本身牛皮桶缝制的缝隙就大。
“我想看一眼萧益元尸体。”卫聿川扑了扑身上的土。
萧益元尸体还在机宜司停尸房,他一双儿女还在从南方赶来霸州的路上,尸首被打理的很干净,胸口和脖颈间的致命伤异常清晰,卫聿川翻看着柳缇做的验尸记录,她对脖颈的伤痕是剑伤存疑,卫聿川附身下去,萧益元脖子断裂处伤口细平,仔细看略微有向右倾斜,像是利剑砍断,她比对了很多剑,都没找到契合的,但柳缇又在现场发现了遗留下来一点点细条的碎肉,不像是剑砍下来的,再说了一剑致死,凶手没有必要来回切。
不是剑,那是什么?
凶手从萧益元暂住处拿走了所有的笔记,目前不知道萧益元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可以肯定的是,萧益元给卫聿川的情报是真的,辽人养的“虎”就在北境边关这些情报衙门里。
十四谍人死在辽两个,眼下萧益元又死了,还剩是十一个,卫聿川看着墙上的画像,除了机宜司,皇城司知道之前有线人死在粮仓街口,至于知不知道更多的细节,这就不好说了。
正想到这,卫聿川回天罡殿准备和吴祥之讨论杀害萧益元的凶器,机宜司真的给卫聿川在大殿里准备了一张椅子。
只不过不是八仙椅。
是个小板凳。
板凳就板凳吧,无所谓,能上桌吃饭就行。
“你舅舅给你准备的。”吴祥之拍拍卫聿川的肩。
“呵,就知道是他。”
司外突然传来的通报:“皇城司接朝中指令,程寰一案北境情报防线有所疏漏,为提高谍人综合实力,各部加紧特训,前往碧澜河训练水性。”
赶到司外一看,季铎正带着手下刚往城外,他的坐骑又换了新的,程寰一案后季铎官升了一介,抓捕了杀害学子的辽人,还提前按照捋出来的落榜书生和精锐学子名单将他们保护了起来,有叛逃意图的也屈打成招了,被保护过的学子,对皇城司大为改观,一定程度上扭转了皇城司在京城的口碑。
下水特训这种事,当然不用皇城司大红人季铎来做了,即便他在特训谍人之内,只要他不想下水,没人敢使唤他。
但宋净女就有点不识数了,管你是什么官,只要是情报衙门的人,统统给我下水!
赶到碧澜河时岸边已经汇集了不少谍人,孙有虞和霓月刚痊愈不久,允许暂且不参加,碧澜河地处霸州僻静后方,距离城里有段距离,地势凶险,平日寂寥无人,算是霸州天然地一道屏障,没有一定的驾马技术不容易过来,却倒是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训练宝地。
这种特训各衙门的首领向来是不会出现的,此次特训指挥官所有人都没想到,是巡边府的宋净女那个平日跟在胡胤身边不吭不响的琴师。如今的名号是宋谋士。
卫聿川奇怪边境各衙门有才能的人多的是,怎么就让这个小小的琴师上位了。
第一训,浮潜,比试水下潜伏时长,各部谍人拖拖拉拉陆续靠向河岸,宋净女再三催促,众人依旧态度不够严肃认真,一个个谍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自然是没人服一个小小的女谋士。
霓月在一旁树荫里吃果子,见一帮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女子,自然是看不过去,顺手给宋净女扔了把长刀过去,这刀能不能接得住,接住了怎么用,那就看宋净女了,霓月不想过多插手,毕竟宋谋士是巡边府的人,之前没少坑三处。
横刀飞向宋净女身侧,她稳稳接住刀柄,借力朝着岸边两个嘻嘻哈哈正在脱靴子的皇城卒扔去,宽刀从两人中间穿过,“嗖”地一下插着靴子串进了对岸树干上。
岸边瞬间鸦雀无声,一众男子收敛嬉皮笑脸,换上水衣准备下水。
宋净女微微侧身,冲身后斜躺在阴凉地吃葡萄的霓月轻轻点了点头。
霓月翻了个身没再理她,准备睡会儿。
“三、二、一、下!”宋净女号令一发,岸上一排谍人齐刷刷入水。
卫聿川和邓玄子、李鸦九一齐跳进水里,三处官服外表看起来朴素的可怜,但内里暗藏玄机,这会儿内里的浮物已经悄悄撑起,承担了一部分压力。
已经过了将近一炷香,陆续有人撑不住上岸了,邓玄子悠悠入定,懒得搭理他俩,李鸦九打个了手势,他憋不住了,他要上去了。
季铎被卫聿川掐着脖子,连呛了几口水,挣扎之际卫聿川松开了手,季铎连忙游上水面。
很快水下只剩了卫聿川一人,岸上的人眼瞅着卫聿川还不上来,有点着急。
“三处那个不会沉底了吧?”
“贤弟怎么还没上来?出什么事儿了?”孙有虞趴在水边,打量着河里头。
半晌之后卫聿川猛地冒出了水面,他浑身湿透,摊在岸边闭上了眼。
水下耗费了不少体力和心力,卫聿川平复着呼吸,为下一试做准备,刚要睁眼,透过眼缝瞧见霓月在身边晃着他,“卫聿川?醒醒?咋了这是?”
卫聿川赶紧闭上眼装晕厥,大气不喘,霓月又晃了晃他头,掐着两颊似乎准备以口渡气。
准备好了,来吧,就像当初你在夜色下的湖里吻我一样。卫聿川努力压下憋笑的嘴角,岂料霓月一脚将他重新踹进河里,“骗我你会死的很惨。”
第二试。
机宜司已经提前派人在河里安插了锚钩,谍人需在找到锚钩,并根据锚钩上所留线索,找到下一处锚钩,直至搜集到终极线索,并带上岸边。
水深如渊,仿佛无尽的黑暗,藏匿着危险,卫聿川和邓玄子避开了众人,沿着河道最深处一直往下游,不为特训,他们也想看看自己跟蛙人的差距有多远,河道下水草丛生,卫聿川在一处石缝发现了一只锚钩,用力拔出来,认清了锚钩上的线索,继续往深处游。
卫聿川游着游着,见绿色的河水逐渐深了起来,河水逐渐污浊,还泛着一股恶臭腐烂的臭鱼烂虾味,卫聿川忍不住冒头出水面吐了吐气,什么味儿这么恶心,刚才都没有的,卫聿川深呼吸一口气,再次下水。
水下越来越浑浊,眼前墨绿色河水里似乎漂浮着一丝血迹。
卫聿川连忙转身看向周边,没有人,邓玄子游过来了,他没有受伤,卫聿川皱眉继续往前,突然他在急剧下降的河床边缘,望着前方停住了。
卫聿川在水下冲邓玄子打手势: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