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1)

隔墙一侧的卫聿川伏在窥探口,目不转睛盯着夏昭。

夏昭优雅端起茶盅,吹了淡淡热气,“哦?”

“夏大人曾经是一营指挥使卫之江的副将,卫将军当初成了无头男尸,您活着回来了,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好。那我还有一个问题,细作名单里,有没有卫之江?”

卫聿川见怪不怪,正在窃听记录的霓月却提笔顿住了,眼神中似有什么期待,秉着呼吸不敢错过一个字,卫聿川余光瞄向霓月,霓月察觉到卫聿川在瞄自己,她沾了沾墨汁,继续书写。

“您曾是卫之江的部下,对他的死因应该非常清楚。”

“无可奉告。”夏昭古怪地看了季铎一眼,“老陈,送客。”

仆人老陈应声开门,季铎还杵在原地不走,“您不告诉我,没关系,今日只是我来,往后您这大宅院,可就热闹了,日后若有危险,莫怪皇城司不出手相助。”

书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夏昭没理季铎,径直离开了房,隔壁暗间霓月收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今日窃听所有对话和行动细节整录的案卷摞到一起,刚要从桌边起身,一转头卫聿川堵在了身后。

“名单找到了吗?”

“书房和前院所有房间都搜遍了,每张纸都翻过了,白纸黑字是没有,不知道夏昭有没有用什么加密信函。他为什么捂着这东西不上交啊?”

“若他心还属大宋,可凭此名单向朝廷讨要更多他想要的东西,也可借此暗中使舵,铲除异己,若他已弃宋投辽,可凭借此名单找到潜伏的所有内应,借此掀起风浪……”

卫聿川说着说着严肃起来:“诶?若他就是在辽的虎倌,拿着潜伏细作名单回来召唤他养的虎……他这个时候回宋,什么意思?”

卫聿川飞快翻着黄历:“你在焰影门听到虎倌说的‘日子有些紧了’……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这虎倌又是在十四谍人里安插人手,又是盗窃经世营造机密,还暗中培育角落里的大宋百姓做特殊谍人……”,卫聿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名单就是他的护身符,他一日不松口,一日便是所有衙门中最宝贝的人,但他对外宣称自己有细作名单,还寻求机宜司庇护,消息都散出去了,更何况机宜司内部绝对有细作,其他细作若知道他回来了,他这不是给自己招来危险吗?”

霓月晃晃脑袋扔掉笔,要出去透透气:“理不清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卫聿川给她披上薄襦袄:“天凉了,多穿点,眨眼你都来了快一年了。”

霓月下意识离他稍微远了几寸,怕他闻出自己身上的底野伽味,霓月低眸系着薄襦袄系带,卫聿川看着霓月突然来了句,“你知道我爹当年是诈降去辽营探情报,被细作泄露情报,被辽人杀死的吧?”

霓月一愣,停住了系侧腰系带,后背寒毛突然全部紧绷起来,胳膊杵在腰间,不接茬。

卫聿川捏了捏霓月的脸,轻松笑笑,“紧张什么,又没说是你杀的。再说了,他牺牲的时候你才多大,十五六岁小丫头,跟你武馆那群小徒弟一样,木剑还用不熟呢。”

霓月胸口咚咚直跳,胡乱系着系带,没看卫聿川眼睛,“早晚有天她们能把你打趴下。”

“那是,霓月大师带出来的徒弟,鄙人不敢妄加指摘”,卫聿川将霓月拉进身前,“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去焰影门也没有查到家人下落,我爹早死了,我跟他也没有那么熟,若我俩成亲,可能就只有我娘见证了。”

霓月歪头难以理解看着卫聿川:“你这人怎么这么傻呢?”

“诶?那你是默认以后跟我成亲了?”有人坏笑着乐成了翘嘴。

霓月拍了拍卫聿川的脸:“卫提辖你搞搞清楚,姑奶奶是比之前稀罕你了一些,但没有到心里全是你的程度,你那冤案查清了吗,三处大伙案子有着落了吗,虎倌和他的老虎抓到了吗?有闲心花前月下呢你?!”

“我有预感,非常快了,汴京枢密院李大人在暗中帮我,还差几个缺口,线索就能全都拼起来了,害我关进大牢的人,我一定会查出来,找到他,杀了他,所有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我们终将有自由、安全、不受约束走在阳光下的一天。”

第74章 .归山篇七 “你虽武艺顶级,但你不会撒谎。”

碧澜河水流湍急,沿河两岸都是巡边府派来的工匠和民夫队伍,托着一车车泥料和砂石往断桥去,山路布满车辙痕迹,趁着夏昭没出府,邓玄子和李鸦九驾马赶来了碧澜河边,穿梭在车队之中,两人一边观察着沿岸景象,一边往断桥边赶去,沿岸并没爆炸和其他毁坏的痕迹,最初两人推测细作可能是炸毁了桥梁,毕竟碧澜河在郊外,爆炸并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又省时省力,如此看来不是炸毁,那这使用了有三十个年头的桥怎么从中央断掉的?

两人把马拴在岸边,踏上石桥,正在重新搭架营造的工匠拦住了两人,“干什么的?”

邓玄子掏出令牌:“机宜司。查案。”

工匠放行,邓玄子和李鸦九一直走到桥梁横断处,整齐的断口下方是淙淙的河水,这条河从江南一直通往辽界,李鸦九趴在桥边探出身子,邓玄子给他套上绳索,抓钩固定在桥的另一端,邓玄子牵着绳索,小心把李鸦九往桥下送。

李鸦九抓着绳索,悬空掉在桥下,观察着从两岸桥墩一直到中央断裂位置,这桥并不是豆腐渣,桥墩和拱形都十分坚固,正常经过纳贡的车队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丝绢虽有二十万匹,但马车陆续经过算不上什么重物。

关键在于,断裂处是整条拱桥最薄的地方,裂痕非常整齐,“往左一些!”李鸦九冲邓玄子挥挥手。

绳索拖着李鸦九来到了横切面断裂口,李鸦九抹了一把断裂处的砂石,手指残留了灰色的铁锈沫。

“铁割断的?”

邓玄子惊讶观望四周河景:“这得多大的铁剑?”

“如果是船载着呢?”李鸦九指了指一处新发现的撞击痕,“货船载着什么巨大的铁物经过,铁物太高,撞击到了桥梁中央最薄处,桥断了,船更好驶过,作案凶器也就跟着船走了。”

邓玄子观察着河流水文和天象,顿悟,“河流下游就是辽界了,如果大船载着,铁塔筑基、铁箱……在纳贡队伍来之前的夜晚,从大宋偷偷驶向辽,我们抓也抓不到。”

“有能力调动这样船只的人……”

“一定是官家的人。”

“只要查清楚边境哪些工事用到大量铁物,这人就没跑了。”

邓玄子一把将李鸦九拉了上来,案子又向前推了一大步,两人都颇为高兴,“走吧!回城!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谁都能去迟,唯独你不能!”

李鸦九听罢,开心地嘴蹦蹦跶跶往桥下跑去。

夏昭要买的琴属实刁钻,卫聿川跑了三家琴行都没有找到,他甚至怀疑夏昭是不是故意支开自己,好在宅府里搞小动作,为了加快进度,卫聿川喊来了柳缇帮忙,徐慎的异常大伙均已知晓,卫聿川要抽空回城北的家一趟,徐慎的两个女儿之奇和之翘每隔三五日会找娘来研习,或许可以从姐妹俩下手。

卫聿川来到了霸州第五家琴行,这家要是再没有,那他是买不到了,夏昭要的,准确的说是筝,他要二十五弦筝,铜丝弦。

市面上多见的是十三弦,蚕丝,卫聿川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筝。

眼前这家琴铺实在是不起眼,灰头土脸的匾额落了一层灰,店面里黑咕隆咚的,一堆看起来奇形怪状的各式琴、筝、琵琶、钟、箜篌、阮,挤在一起,连个店小二也没有,掌柜的歪斜着躺在炕上打盹儿,卫聿川刚要上前叫掌柜的,身后有人被黑漆漆的门槛绊了一跤,卫聿川回头,柳缇来了,她也找到了这里。

掌柜的摸索着棍棒下来,卫聿川这才发现他是个瞎子,突然想起了于草,那个拒绝给辽人当窃听兵被阿克丹杀死的盲者。

怪不得店里这么黑,原来他用不到光亮。

掌柜的听清了来意,摸索着在店面各处找琴,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卫聿川侧身一看,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宋净女掀开马车帘,抱着一把筝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