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笑容依旧有些沙哑:“梁总,我知道你不在乎这几个钱。”

“我是无路可走了,”男人将烟含到嘴里,“但我也不想看你们家的人过得这么快活。”

他的手掌下移,顶着他的太阳穴抬头:“梁总,怎么办,我现在很想尝尝你的女人是什么味道啊。”

第0091章边界

辛萤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海风刮得脸颊生疼,辛萤的鞋子陷入松软的沙滩中,她僵硬地看向眼前的两个人。男人正玩着打火机,似乎对梁遇琮的话很是意外。他瞥了一眼辛萤手中的箱子,急不可耐的心情压了下去,手中的东西顶着他的太阳穴转。

“梁总,我还以为你会怜香惜玉呢。”

他对着辛萤比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梁总,要不要让她过来?”

梁遇琮的目光掠过眼前人的身影,又收回来。今天是辛萤的生日,她穿得很漂亮,大概绝不会想到要在这个时刻带着箱子来到一个亡命之徒面前。他垂下眼睫,清晰的声音没有被海风吹散:“女人而已,随便你。”

辛萤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梁遇琮的双手被绑到了身后,脸上却丝毫没有狼狈之色。他云淡风轻地瞥她一眼,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语:“她和钱你甚至都可以带走,只要保证我的安全。”

辛萤听得清清楚楚,她站在原地不动,握着箱子的手收渐渐收紧。不知为何,她发热的眼眶里聚起泪珠,开始在眼睛转圈。她没让它掉下来,咬着牙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抬手将左手的箱子丢到了男人脚下:“你要的钱,都给你。”

她像扔大白菜一样将右手的箱子也扔了过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转头把最后一个箱子砸过去。

几乎是喊出的一句话。

“梁遇琮,你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的。”

她飞快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回跑去。男人的注意力都被眼前丢来的三个箱子吸引,自然无法再分身去追辛萤,他一手指着梁遇琮的脑袋,用脚尖踢了踢沉重的箱子:“梁总,你的女人现在也不要你了,那我觉得就这么把你放了有点可惜啊。”

茫茫的夜色中只有海水涌起又退去的声音,梁遇琮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绷紧的肩头微微一松。还好,还好,辛萤不傻。不过没能和她说生日快乐,就等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吧,她这次估计会两个月都不理他。

跪坐在地上的司机双手亦被绑在身后,他沉重地喘了一口气,与梁遇琮对视一眼。刚才辛萤的举动为他脱手争取了时间,他贴着沙滩挪动身体,衣袖中的东西在男人弯腰检查箱子时悄无声息地滑到掌心。

辛萤向回跑了几步,眼泪却掉下来,越流越多。

臭梁遇琮,死掉算了!她低着头走到花墙间,被风吹起的玫瑰花摇曳着落到湿润的沙滩上。她移开脚,低头看向花心中间闪起亮光的圆球。闪烁的频率很慢,她蹲下来将玫瑰花捡起,透明的圆球中放着一个小小的发光装置。

造型是萤火虫的样子,小小一颗,发着微弱的亮光。

她的目光随着摇动的花瓣移过去,堆起的海浪声中蓦然响起一声枪响。辛萤霎时被冻在了原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声在耳旁炸开。她呼吸猛地一抖,在花墙前缓缓转身。岸边的齐嘉和安保在几秒之内跳下了公路,飞快地冲着枪响的位置奔过去。

辛萤的裙角被风掀起,她像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过身。无数只手电筒的光亮在海滩上摇晃,又被漆黑深邃的海面吞噬。

她迈开步子,脚下却向生了根,那些不知名的情绪仿佛藤蔓从沙滩上生长出来,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踝。辛萤费力地向前走了一步,随后丢下手中的玫瑰,大步向前跑去。

梁遇琮死掉了吗?以后每年清明节不仅要给爸爸妈妈上坟,还要给他上坟了。

辛萤压住自己颤抖的手,向前方跑去,聚拢成一堆的安保已经将海与沙滩交界的几个人团团围起。她在他们身后停住脚步,眼前手电筒的光跳跃着进入她的眼眸。齐嘉闪开一条缝隙,她紧握着双拳挤进去,看向里面的人。

梁遇琮半跪在沙滩上,西裤已经被海水浸湿,他身形摇晃一下,左手捂着右臂汩汩流血的伤口。司机的双腿将男人压在身下,拿起枪头重重地砸向他的后颈和脸部,几下就将对方砸的口鼻冒血。齐嘉上前捂住梁遇琮的手臂,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松下来,脸色比眼前受伤的人还要苍白。

没死,原来是半死。

辛萤的肩抖了抖,在手电筒的光芒中与他四目相对。

梁遇琮眼前忽而有无数稀碎的光涌入,更清晰的却是对方扬起的碎花裙角。劫后余生的欣喜感并不强烈,他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艰难地喘息一声,对着她张开了自己的手臂:“萤萤。”

声音模糊着,被海风吹散。

辛萤却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她印象里的梁遇琮永远是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的模样,冷冰冰的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八百万。他的挽回、请求、示好永远会用一笔转账代替,辛萤怀疑他其实从来没求过人,更无所谓一个情人的喜怒哀乐和献媚讨好。那现在有选择权的人该是她了吗

她也要说那句话。

辛萤绷紧的双手松开垂到身侧,没有去回应他伸出来的沾血的手。

润湿的沙子像被人为踩出的分界线,将他们分隔成岸的两边。

“梁遇琮,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低头看着他,想后退一步,“你守好你的边界,不要随便到我这边。”

第0092章疯子(加更)

医院的急诊手术室外,亮白的灯光将走廊上的人影清晰映出来。

赵则倚在对面的墙壁前,眉头紧皱。齐嘉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苍白的脸上惊魂稳定。他接过赵则扔来的纸巾擦着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种事情再有一次,我们就得滚蛋了,”赵则低头,“说不定这次就得滚蛋。梁羲和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梁总两次都在国外出事,这次她不会再轻松地让这件事过去。”

齐嘉的太阳穴疯狂跳动,他不知该说什么,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绑匪是华裔,和当地黑帮有交易,大概是梁晋泽的人,”齐嘉低头叹一口气,“梁总必须回国了,对方敢在市区动手就说明丝毫不担心我们查到他头上,毕竟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手术室的灯灭下来,齐嘉站起身。里面的女大夫打开门,两位护士将病床推了出来。梁遇琮还在麻药的效果下昏睡,她走到齐嘉身旁低语几句,齐嘉点点头,向对方鞠躬致谢。

“问题不大,没有伤到主要的血管,最重要的是没碰到大动脉,”齐嘉松了一口气,“辛小姐呢?”

梁遇琮醒来第一件事一定会问起辛萤在哪里。

“保镖带回去了,”赵则低头,“在别墅。”

新西兰还是夏天,病房里的气氛却像冬日一般冷肃。梁遇琮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病房外传来儿童在草坪上嬉笑打闹的声音。右手的痛感难以忽视,他轻轻动动手指,抬眼看向病房的天花板。梦里一直有辛萤的声音,他掀起眼皮,迎面对上齐嘉的眼睛。

“梁总,您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