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1 / 1)

“那批要分田的奴隶,是你从贝格一路护送的,你还记得吗?”

路西法怎么会不记得,他冷哼一声,“护送?呵,我带回来的是腹地押送去贝格修路的新一批奴隶,贝格原先那一批,早被我尽数坑杀了。”

她有点惊讶:“为什么?”

路西法道:“修驰道要用炒黄土,掺盐,铺上开路才能寸草不生,但那些奴隶极为怠惰不掺盐,我们北上走过的路,驰道均被杂草掩盖,要是真打起仗来运送物资,是何其地拖累。”

她便不说话了。

少年又说:“然后我就调了西部高地的奴隶,去贝格那段善后。当然,是那郡官首鼠两端,惧怕北疆的邻居,又不得不听王兄的命令行事,于是折了个中,把驰道修成那个鬼样子,也算两边都交了差。”

小狼想想就生气,再次冷哼,“那次本来我早早就能回来陪你,结果因为这破事,硬是耽搁了几日!奴隶们白日修路,我就带着狼人将士晚上抢修,夜夜晒那大月亮!佳仪,呜呜,贝格到南道的那一段路,都是我亲手铺的,回来你还嫌弃我臭,你记得吗,你良心痛不痛?”

她快被他笑死了,脑海里全是小狼撅着屁股,尾巴翘着疯狂扒土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可爱?”她笑道,又哄他,“你不臭,我们夫夫怎么会臭呢?谁敢说你臭!”

小狼娇气地哼了一声,下巴抵在她肩头,抱着她轻轻晃着,“佳仪,其实此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怎么讲?”她抱住了少年的脊背。

“这十年来,王兄做了许多革新举措,你知道,新政总是费力不讨好的,改变也有阵痛,就算有好处,见效也要时间……但王兄都搞定了,”小狼告诉她,“如此顺利,还要归功于他的嗜血,不听话的狼都被他杀了,大狱的阵仗你应该见识过。”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刺杀时,青年满身血迹的模样。

像是溅上血的罂粟,整个人的气质颓靡又阴郁,透着股欲望餍足的慵懒。

“阿门,”她心中默默祈祷,由衷地劝导路西法,“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看样子很聪明,他下棋竟然把我按在地上摩擦,呜,路西法,我们千万别跟他对着干,他答应我了,等你打完这仗就放我们离开。”

好离谱,路西法是不信的,“他都说过在惦记你了,怎么可能活着放你走呢?那才不是他的性格。”

沈佳仪反驳:“那他能怎么办?我是人,他那么压制人族,难道能对我如何吗?”

公狼的龌龊心思他最晓得了,他要是狼王,滔天权力在手,完全有能力困她做只笼中雀。

哎,好想把他家小姑娘藏起来。

她怎么就这么招狼喜欢呢?

沈佳仪:“不管了,反正那批奴隶我一定要护下。”

小狼气的龇牙咧嘴,“沈佳仪好你个沈佳仪!你就喜欢帮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那我呢!谁来心疼我!你去了倒好,我整日担惊受怕,我这就去吊死给你让路好了!”

她:“……???”

路西法怎么反应这么大?

她很诧异,努力换位思考。

那个什么小说里写男主为家国大义丢下女主独自去迎战,害女主被敌军俘虏的戏码,是眼下的场景吗?

好像也不是……

那是男主为了搞事业,天天跟天降走那么近,惹得原配暗自神伤,然后决绝离去?

哦,好像这个是有点对上了。

天呐,这样想想,小狼该有多难过,呜呜,女孩皱了皱眸子,软着调子哄他,“乖啦小狼,我答应你这事办完我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她握住少年的手,柔软的手指裹住他的手指,“其实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人只活几个瞬间,有几个高光时刻,也就不枉此生,夫夫,所以我很想让我活过的年岁有意义,至少不要庸庸碌碌。”

“那些奴隶是人,我也是人,我没法视而不见,如果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狼族的好,狼族压榨人的汁血换来的食物,绸缎,宫殿跟血腥表演,心里却一点波澜也没有,你还会喜欢那样的我吗?可能我自己都不会喜欢吧,我不想那样。”

“可是那些女奴都能心安理得,她们在自己国家做贵女时更加心安理得,奴隶为主人服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佳仪?”小狼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佳仪不能安然享受这些,这些供养本就是她应得的,因为他给狼族卖命,攻掠城池无数,她是他夫人,理应享受胜利的果实。

时代都有时代的弊病,当时的人会毫无觉察,因为受限于这个时代,身处其中,哪能有上帝视角的思维。

她是红旗下长大的人,观念与他们不同。

另一个能跳出时代框架的,似乎就只有自学成才的狼王。

相较于路西法的阻挠,狼王给她铺得路堪称坦途,他尊重她,给予她女官应得的重视。

可是小狼,他也只是在提防,狼的占有欲很强,他是如此,觊觎她的狼王也是如此。

伊比利斯不曾拥有她,所以不必担心失去,他面前只有掠夺的成败而已。

而路西法,路西法打的是保卫战,何况他刚成年,资源,心智,人脉,武力,都不能与狼王相比。

太悬殊了,想要护住她,唯有拼死一搏,可路西法并不想死,他想跟佳仪好好地过一辈子。

沈佳仪说:“可我不行啊,对不起,路西法,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终于到分田这一步了,要是失败,我会很不甘心。”

她垂下眸子,“之前我做了那个滑轮组,就是磨石头那次,可是还来不及拿出去用,就被狼王抓进了牢里,后来我听说了祭刀死了好多人,血把地毯染了个透彻,明明我差一点就可以……”

少年暗自蜷缩手指,无力缓解手指的麻痹。

“好吧,那你去吧。”他突然松口,“带上我给你的侍卫。”

她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少年转身便离开了。

“路西法!”她唤了他一声。

没有回应。

她只觉得心脏绞痛,鼻子没来由地酸涩,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路西法……”她抽噎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