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长恨歌 余惊秋月牙儿 2709 字 7个月前

余惊秋将血淋淋事实刨开来,他俩人经过这么多事,怎会再对人毫无防备。楼镜颓然坐下,苦笑一声,“你说得对。”

“赫连缺的人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我出谷不久,就遇上了他的人,一来,为了避开他的耳目,二来,追着我的那行人收到了调令,要去风雨楼,我正不知道该怎样去验证你的本心,索性扮作了赫连缺的人,跟在你身边。”

楼镜心中苦涩不已,面上一派妖娆,倚着桌子,狠狠逼视余惊秋,冷笑道:“如今呢,师姐觉得我这个魔头该杀不该杀。”

答案早已可知,否则她就已经死在了死人庄里,只是关心则乱,她没有想通。

余惊秋回头看她,重伤初醒,还满是倦惫,楼镜在月下望着她的眉眼,心头一软。

余惊秋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有许多不得已。”

她说得如此恳切,或许正是因为她在身旁监视,亲眼经历过许多事,这话才如此踏实,不是空荡荡的一句虚话。

楼镜嘴上说着自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谩骂指责,再多当面的质疑,她也觉得无所谓,余惊秋这一句话却好似把她心底深处那些委屈全给掏了出来,难过到难以言喻。

她眼中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旁边余惊秋还在,便感到现在哭太难堪,将眼泪忍在了眼眶里。

余惊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站起身来,“我们师兄妹命途多舛,师父早有预见,前途坎坷,风雨飘摇,仅凭一人之力是难以走下去的,如今我们也仅有对方可信赖依托。”

楼镜面露悲色,说道:“郎烨师兄不在,云瑶师姐也……狄喉师兄怕是再难信我,下次相见,手足相残罢了。”

“阿瑶未死。”

楼镜神情错愕,紧紧盯着余惊秋。

余惊秋徐徐道:“药夫子从来没有分尸的癖好,他要折磨人,有千百种法子,若要羞辱各大门派,亦或是要引起你和各大门派的争端,也有千百种法子在尸身上做文章,分尸是最下等,就算是他要分尸,更不必将头颅拿走,多此一举,他大可以将头颅留在当场,如今那尸首穿着阿瑶的衣裳,头颅却不知去向,倒显得欲盖弥彰。”

“你说的虽有道理……”这一点楼镜也想得通,只是当时那场景,正面的冲击太强烈,让她难以深思,而且她总忍不住多想,总忍不住去想坏的结果。楼镜将那日到死人庄前后的情景说了一遍。

“那日我比你先到死人庄,药夫子就已经不在,牢房中的许多试药人也被带走,药夫子是早就嗅到了风声,事先撤走,留下了那么一具尸首示众,不光威慑武林门派,以罗五的种种表现来看,药夫子是知晓你和阿瑶关系的,借此一招,让你拖住各路人马,药夫子既然是丘召翊的人,你这一次若是能逃脱升天,日后他也依然能借阿瑶来牵制你。”

楼镜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要云瑶尚在人世,不管在哪,她也要把人找回来。

夜里风大,余惊秋手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楼镜看向她,余惊秋对药夫子如此了解,都源自她真真切切和药夫子的交道,那是个何其残暴的人,那四年对于余惊秋而言是怎样的,楼镜不得而知,只是她心底想一想,会觉得疼,“你的伤,怎么样了……”

“在慢慢恢复了,韫玉医术极好,你不用担心。夜深了,回去歇息罢。”

“好。”

两人默然无言,又走回楼阁,楼镜住在下面,余惊秋住在上面,在楼梯分别处,楼镜忽然叫住了余惊秋,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余惊秋欲言又止,少顷,温声说:“希望你在这里,能有个好梦。”

余惊秋回了自己房中,将那烛光挑亮了些,坐在床头发起怔来,许久捂着心口长长一叹,却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药房的门一直是不落门闩的,这是韫玉的规矩。

余惊秋惊愣地注视着门口的人,被这突然的响动一惊,她咳嗽起来,脖子连着脸泛起病态的潮红,“你……”

楼镜拿着个枕头,气势汹汹地看着余惊秋,“我梦魇了。”

103、夜话

余惊秋好半晌回过神来, 勉力镇住心神,面上平静下来,说道:“谷中有一味香, 最是宁心静神, 我去让韫玉拿给你。”

谁知楼镜反手一推, 已经把门给合上了,“夜已经深了, 谷主都歇了,何必再去吵醒人家。”

“那你想如何?”

“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话说到这份上, 瞧着那枕头,余惊秋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这里没多的被褥,何况地气寒凉, 你伤势也未好全,你……”

“你让我睡地上?”楼镜声音冷得凝出冰碴子, 许是一攻一守的形式从小到大维持多年, 楼镜见了余惊秋, 骨子里就透出几分有恃无恐来。

余惊秋一哽,心中哭笑不得,“同榻而眠,我伤势未愈, 免得把病气过给你。”

“你是受得皮肉伤,受得内伤,不是染了风寒,中了毒,怎么,我们睡在一张榻上, 明日我身上是能多一处箭疮,还是多道剑伤?”

“……”

“想当初在南冶派里,师姐还是男子身份,男女大防,也愿意和我同处一室,是了,深更半夜也闯进过我卧室里过,怎么如今倒是有百般千般的说辞。”楼镜步步逼近,灯光投射的影子压过来,将像是猎物一样的余惊秋笼罩在内。

余惊秋想起当时的许多事,被楼镜逼着回忆,窘迫不已。

楼镜深熟软硬兼施的手段,还不待余惊秋接口,她口气一转,神情悲然,语声沉重,“师姐,我一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就会想起死人庄,想起那具无头的女尸,想起狄喉师兄痛苦失望的神情,楼彦在人群中注视着我的眼睛,各路人士的围追堵截,还有……”

说到动情处,楼镜看向余惊秋,声音在喉间枯竭。楼镜当真想起了余惊秋是如何护着她到了风来谷的,忆起余惊秋倒在花田里的一刹,楼镜自心底涌上来一阵寒意,不由得浑身一颤,脸色骤然惨白。

她直直地凝望着余惊秋,半晌,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怕……”

余惊秋避过了楼镜的目光,她是寅九的那段时候,就已经深深领教过楼镜的手段,她垂下眼眸,少顷,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罢了,那你今夜就歇在这。”即使领教过她的手段,也做不到决然将人赶出去。

余惊秋上了床,睡在里侧,面向着墙,背对着外面。

楼镜瞧了她一眼,走到桌边,吹熄了烛火,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床虽不大,但余惊秋侧躺着,也就在中间留下了一道空隙。

楼镜平躺着,两眼望着屋顶,她并非是梦魇了,她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前几日余惊秋重伤昏迷,一直未醒,她心定不下来,脑子里乱着,没工夫去想别的事,夜里见她醒了,心定了下来,又和她把话敞开了说,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她想起和寅九的种种,一想起浴池内的引诱,就燥得心里发痛,四肢百骸都绞紧了,想要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摧残成齑粉才好。

她自幼有与余惊秋争胜的心,当初引诱寅九,也是以为自己为下棋人,若陷得太深,不管寅九动不动心,她都输了,可现在她不光自己心陷其中,寅九摇身一变,成了余惊秋,拍拍屁股走了人,临了站在楼梯旁只会说‘愿你好梦’,往日那些迹象,竟全成了师父的嘱托,自幼的习惯了,到头来多了烦恼丝,心湖起波澜的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