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回首一瞧,只感到劲风刺骨,三道箭矢直射跟前,之猛之极,莫说她身受重伤,便是身体如常,也极难避过,更何况她方才被聂禅的话引动心神,疏于防范,早已错过最佳躲避的时机,只能硬拦。
楼镜揉掌一推,勉力改变疾箭箭道,她原本是侧着身子,这三支箭矢从她北面射来,一箭射向她太阳穴,要袭击头颅,一箭射向她脖颈,袭击咽喉,一箭射向她腰侧,袭击腰椎,两箭取她性命,一箭志在楼镜不能同时拦下三箭,要让她丧失行动之力。
楼镜拦下两支袭击要害的箭矢,腰间那箭,避无可避,只能尽力躲闪,不至于受伤太重。
楼镜甫一接触箭矢,便被其中劲力震得手臂掌心发麻,袭向腰来的那一箭,她尽力前躲,箭矢从她腰侧往后背划过去,箭头锋锐无双,她似被人刺了一剑,衣衫破开,皮肉绽裂,鲜血流出,染了雨水,一阵刺痛。
原先受得内伤尚未平复,这三支箭矢袭来后,楼镜又感到身体之中翻江倒海,真气紊乱,腰肢一软,就要跌倒时。
一道黑色的影子动作迅疾,眨眼间来到楼镜更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后退两步,与此同时,又三支箭矢擦着楼镜右臂飞射而过,凌厉杀气透过她的衣裳传到体内。
楼镜抬头瞧向抱着他的这人,这人面具在雷电下光亮异常,楼镜心下一惊,在沈杨二人手中,怎还有燕子楼杀手全身而退,莫不是这人藏在暗处,躲过一劫!
寅九抱着楼镜,瞧向远处立马张弓的女人,来人正是聂禅之女聂?岚。
楼镜要捉拿绑架聂?岚的计划猝然暴露,那被聂禅安排在暗中保护聂?岚安危的手下自也现身,聂?岚一受袭击,他们便立即送信给聂禅。事后,聂?岚反应极快,猜测花衫等人要绑架她,许是要以她威胁聂禅,暗中出手的人怕是意在聂禅。
虽无证据,但也绝不敢疏忽,信使前脚刚走,众人便护卫着聂?岚往聂禅此处来,确认聂禅安危。
众人晚来一步,在山道上瞧见杀手和天星宫众人的尸首便觉得不好,聂?岚心下惴惴,但想父亲武力卓越,手下又有三位将军随行,便有宵小暗害,也必能化险为夷。
聂?岚带着众人直奔客栈,只见客栈火势巨大,客栈之中尚有人在厮杀,那天星宫的人一听外面奔马声,回头一瞧,见是自家小姐,如见救星。
聂?岚急问道:“城主呢!”
手下忙回说,似乎往南面去了。
与聂?岚一道来的,还有几位江湖朋友,众人一齐入内,助力天星宫,聂?岚则带人策马往南面追寻,马匹不过踏出几步,便瞧见客栈外面一具尸首,正是蒋将军!
聂?岚心里咯登一下,马匹奔前几步,瞧见远处人影,一立一跪,虽则夜色浓重,她也立刻一眼认出了父亲,霎时间,肝胆俱裂,一声呼唤,取弓张箭,袭向敌人。
聂?岚三箭又三箭,寅九抱着楼镜,若要躲避,就无法逃离,寅九远眺,见那头似乎被天星宫众控制了局面,不能往北面走,便只能先往南面撤。
聂?岚自也瞧出这伤她父亲的人要逃,绝不肯给他们机会,箭矢封他们退路,又策马直追。
寅九抱着楼镜,忽然脚下一挑,挑着聂禅身躯,腿影一蹬,将聂禅踹向聂?岚来路,聂?岚立即变色,原本张开的弓弦立即松下来,飞身上前,接住父亲。
寅九趁机抱着楼镜,往南面撤离,雨幕之中,回头瞧了一眼身后。
聂?岚接住父亲,捂着他的腹部,嘶声哭喊。
楼镜以那一块碎片刺破了聂禅胃部,内脏受损,又流失了大量血液,早已回天乏术。
聂禅,必死无疑。
寅九看向身前山路,嘴角微抿,夜雨如珠,洒落他和楼镜一身。
74、交锋
风雨连绵, 路途幽暗难行,寅九另择了一条小径下山,脚步稳健, 在这深夜里也行得稳当, 仿佛走惯了山道, 颇有经验。
寅九往南遁走, 耳边唯闻雨落风起之声,未听见天星宫人追来的异动, 心知天星宫受此重创,聂禅又还未完全咽气,只怕天星宫众不肯死心,要去寻大夫救治, 又要统计伤情, 收敛尸身, 人心惶惶, 各自忙乱,一时间追不上来。
山峰南面下有一处废弃的道观, 门窗破烂,草木横生,但勉强能遮风避雨,主观内宽敞,迎面是一尊三清祖师的供台, 已满落灰尘。
寅九将楼镜放躺在矮桌上,在道观中寻了些干柴生火,木柴在火焰之中爆裂有声,寒夜逐渐有了温度。
寅九走到楼镜身旁,背着火光, 幽暗的影子投到了楼镜身上,摇曳不止,面具下的目光更晦暗难明,半晌,寅九半蹲下身,解开了楼镜的腰带,剥下她的衣裳。
寅九将外衫拿到火边烘烤,又回到楼镜身旁,让她趴伏在地,解下了她的里衣,直褪到腰眼下,寅九将楼镜亵衣系绳也解了开来,天星宫的箭头特别,便是划过,也会造成极大的创口。
楼镜腰侧的伤口最深,伤口从腰侧往后背延伸,雨水将伤口淋得发白,寅九先前点了她的穴道止血,伤口处仍有少量血丝流动。
寅九将她湿润的长发轻撩到肩头,露出她的背部来,楼镜是习武之人,背部弧线优美,腰线柔韧紧实,雨水一润,肤色更白,伤处横亘中央,倒显出些许柔弱凄美,不堪风雨,惹人怜爱的姿态来。
寅九伸出轻触楼镜伤口的手指,在触及到楼镜柔润冰凉的肌肤后,凝滞了片刻,微微颤动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他自怀里取出一只布袋来,这大口袋里有许多小口袋,外面布袋被雨浸湿,好在内里干燥,他取出一只小口袋,将收口打开,立即涌出一股苦涩的药味。
他将口袋微微倾斜,黄褐色的药粉洒在楼镜伤口上。
楼镜蹙眉微哼,那些微痛意,让她霎时间清醒过来,眸子猛然睁开,眼神冷冽非常。
楼镜格外警惕,若非内伤沉重,又受了箭伤,鲜血流逝,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昏晕过去,然而即便是晕了过去,强韧的意志力也让她的身体在一察觉到异样时,迅速清醒过来!
楼镜手按在腰胯间,一触碰到匕首,即刻一侧身子,同时腿往身旁的人膝上一蹬。寅九闪躲迅速,往左避过,在这片刻之间,楼镜姿势已转为半跪,持着匕首,朝着寅九一冲而起,那匕首自下而上,要刺往他咽喉要害。
难以相信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身手如此敏捷。
寅九有一瞬的错愕,左手掌心一探,就要捉住楼镜手腕,寅九固然动作疾如闪电,但楼镜反应更迅捷无伦,她手臂似灵蛇一般缠绕上来。
眼见利刃将至跟前,寅九不退反进,趁着楼镜尚在起身之势中,下盘不稳,寅九脚步往前突进,右手成爪,往楼镜脖颈袭来,楼镜另一手自然而然格挡,两手都往上抬了起来,重心上移,脚下更不牢固。
寅九将楼镜脚下一别,身子顺势前压。楼镜腰上有伤,又受内伤,内力不济,哪里承受得住,被寅九一绊一压,摔在了矮桌上。
摔下的位置于楼镜而言,极不友善,她双腿在矮桌上,臀部挨着矮桌边缘,背部以上落在了地上,整个腰部悬空了,双手受制时,必得腰部发力,方才能起身,可她后腰开了那么大条口子,动作之间,伤口又撕裂了,疼痛异常,莫说起身,便是现下这姿势,腰肢承受的力太过,都已有些不堪支撑。
然而摔下的位置于寅九而言,却是有利的,寅九半跪在矮桌上,虚压在楼镜身上,力道更易使出,双手制服楼镜双臂时,也更轻便。
楼镜摔倒之时,扯伤了腰,吃痛的一瞬间,不免疏忽,被寅九趁势夺去了匕首,而楼镜亦不甘示弱,扼住他的手臂,她心知身受内伤,难以内力反抗,而身体受制于人,唯一兵刃也被夺了去,似乎将成败局。
但她是个不服输的人,真到绝境,也不愿放弃抵抗,就是死,她也不会让敌人好过,要从敌人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方才快意。
楼镜一侧首,张嘴咬住了寅九手腕时,寅九手中匕首也正好抵住了楼镜脖颈。
利齿隔着衣服深深咬紧手腕里,甚至能感受到脉搏跳动,血液流走。利刃尖端刺进了细弱的肌肤,殷红血迹沾染了匕首边缘,添一抹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