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来到华山,乖乖地陪着二郎神跟他爹演了一场「二郎神忍辱负重、刘判官情深意重」的戏码,就被他爹踢去劈华山了。

华山劈开,王母恨得牙痒痒的心计终于在此浮现了,乾坤钵是假的,想救娘就先砍了新天条吧。刘沉香一听,心中那股想救娘的心情不知道从哪儿冒了上来,正当他想好好地跟从未谋面的娘亲来个母子重逢戏码,就让他爹跟二郎神给破坏了。二郎神先是跟娘亲柔声细语,好生安慰了一番。他爹就凑上前去说被压在华山下苦不苦啊,有没有想他啊之类的话。

刘沉香看了看四周,舒适的堪比瑶池。哪里受苦了?哪里受苦了啊?还有你们俩夫妻是不是忘了你们还有个儿子啊?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反正华山劈了……

新天条出世,改了神仙不许婚嫁这一条天规。

于是他爹娘非常轰轰烈烈地去渡了蜜月,完全忘了他们有个儿子叫刘沉香。

沉香上天去还了太上老君砍柴的小斧子,然后就让一脸兴高采烈的敖春拉去参观东海龙宫了。

捂着脸,沉香站在云上只有一个念头,他能不能跟个凡人一样去轮回转世?他不想再遇到这些神仙了……

[现在]

人形外表已经十一、二岁的杨霁一脸期待地把头靠在娘亲拢起的肚皮上,想听听看娘亲肚子里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声响。寸心宠溺地摸着儿子的头,嘴角含笑。

“娘,霁儿想要个妹妹。”杨霁的模样颇似杨戬,小小年纪便已看得出那俊俏的外表,但眉目神情间却多了点任性。

“你想要个妹妹,娘就得给你生妹妹呀?”寸心伸手点了儿子的眉心,好笑地说着,“要是生下来是个弟弟你就不疼他了吗?”

“是弟弟我也疼啊,可是……那样爹就不疼我了。”杨霁夸张似地皱了皱眉头,“自从我人形长大了,龙身也拉长了之后,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好拐了。还是妹妹好,如果是妹妹那我也心甘情愿让妹妹拐,弟弟的话就要先考虑看看了。如果可爱又听话的话,那我勉强让自己被他拐个一两次。”

听着儿子的话,寸心一时忍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霁眨了眨眼,就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杨戬给敲了一下头,“唉呦,爹你偷袭。”摸着头,杨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爹。

可就跟杨霁先前所说一样,自从他长大了,他爹越来越不好拐了。杨戬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摸了儿子的头,说道:“把眼泪收回去,我知道你是装的。”

吐了吐舌头,杨霁才眨了几下眼,原本还泪水凝聚的眼眶,一下子水气消散,除了还微红的眼角以外,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泪水就要留下来的迹象。

“小鬼灵精,跟谁学的。”杨戬伸手戳了儿子的眉心一下,说道:“好的不学跟人学装哭。”

“没有跟谁学啊……”杨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爹,“孩儿是水属性的龙嘛,控制水气凝聚在眼睛里是简简单单、易如反掌的事了。”说完眨眨眼,泪水果真又三两下凝聚在他的眼睛里了。

杨戬挑了一下眉,然后慢条斯理一折一折地合起扇子,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霁儿,爹今天教你一些水属性的法术。什么时候学会运用了,什么时候进屋里来。”

“娘……怎么办,爹真的越来越不好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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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神殿,寝室里,不久前寸心诞下的那枚龙蛋孵出了一条小小龙。

杨霁和他爹一脸严肃且正经地看着寸心怀中睡的正熟的小龙宝宝,那是一条淡绯色的小龙。颜色比寸心的粉红色还略浅,就像是初春盛开的粉樱色。寸心轻轻摇晃着身子,好让小龙宝宝能舒服地入睡,顺便挡去了那对父子的目光。

“爹……娘生的是妹妹……”

杨戬点了点头。而后,这对父子对视了一眼,立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以后,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拐走他女儿/他妹妹,就等着下地狱去吧!杨家两父子在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

寸心有些汗颜地看着这对父子为着根本就还没出现的假想敌,在那里想着各种防范措施。她暗叹道:“女儿啊,虽然你会有个很宠你的爹,跟很疼你的大哥,但是以后你难嫁了……”

【番外】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禅室里,穿着灰色僧衣的青年微微低着头,专心一志地念着心经。只是他虽然嘴中无误地诵念着一字一语,心里想着的却是与佛经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檀香的香气围绕在这间小小的禅室,他已待在此处许久,久到他都忘了时间的流逝如潮水般急速。

当初让旃檀功德佛带来此间庙堂忏悔思过,他心中存有怨忿,哪能听得下去?又哪里静得下心来悔过?旃檀功德佛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只是让他每日早晚跟大家一起念诵佛经、听道,之后便让他默抄心经,如此日复一日。

原本他心中仍有不服,可是时间一久,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似是麻木了。天未亮就起床念经,然后打扫庭院,梳洗完毕与大伙一起吃早点。早课做完清扫佛堂,然后回到禅室抄写佛经直到晚上,熄灯歇息。

算不上是思过,但他确实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旃檀功德佛没有拘束他的自由,一开始要求的五千份心经早已抄写完毕,他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他却无法踏出步伐,无法走出这间庙堂,没有办法跨出庙堂大门走到俗世之间。他被自己的心困住了。

人都是这样的,在该面对又不想面对的事情面前,总是以逃避来划下结尾。殊不知,逃避之后还是要面对的,只是时间的早晚。

他便是这样的情形,在避无可避之后,心上被狠狠划了一道伤口,化脓流汤,此生再也不可能治得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对作子女的来说是多么的悲哀。而他,却是等听闻了父亲的死讯,才赫然明白原来他的父亲在他的心中有多重的地位,连一直以来崇拜的舅舅也比不上。

他的父亲在别人眼中,尤其是在漫天神佛眼中,是个迂腐的穷酸书生、窝囊废。腹中无长才,却娶了华山三圣母为妻。手无缚鸡之力,连砍个柴也气喘吁吁。秀才中了十几年,还一直是个秀才,只能开间灯笼铺子做个小买卖。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在他自以为长了见识,认识许多神仙之后,暗地里也想着他父亲真真是个无一用的书生。他当时却忘了,正是这个书生一手养大了他,让他不愁吃不愁穿还能去上村子里的学堂读书认字。

每个知道他劈山救母的故事的神仙都一致以为,他的父亲只有一样可取,那就是对三圣母的爱永远不变。

可只有他知道,如果当年娘亲不是被压在华山底下十几年,他们两夫妻的爱情就会变了质。哪个男子在慢慢衰老的同时,对着一如少女般青春的娘子不会感到畏惧害怕的?娘亲不懂厨艺,不懂女红,几乎所有的家事都是靠法术来解决的。偶尔才会下厨煮几道菜,绣几条装饰意义更大于实用的丝帕。

如果爹亲不是独自带大他这个儿子,如果不是爹亲自己懂得下厨、懂得修补衣服、懂得自给自足,知道这些事情对娘亲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来说过于困难,他夫妻二人早就如同凡人夫妻那样时时争吵,这个嫌弃、那个抱怨的一对恶侣。

娘亲是个仙女,她眼中瞧见的凡间事物跟爹亲眼中所看见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天下有资质能够拜师的,是百中选一;能踏上修道路的,是千中选一;而能够修练有成的,万中选一;最后能够度劫成仙的,寥寥无几。如今天庭的神仙大多数是从商周之际的那场封神之战所册封而来,其中也有自己修练成仙的散仙无数,但几千年来也才增加了一两个。

而他的父亲是个秀才,是一乡三千人取三百名的秀才。百无一用是书生,因为书生要做了官才会对朝廷有用,对民间有贡献。也才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一词来。众人只看到他爹到死都只是个秀才,却不曾去细想背后的那一层涵义。怪谁呢?就连他自己也是等到爹死了才想明白这一点。

秀才之后该考上举人、贡士,殿试过了便是进士。而只要是举人,就有资格当个官,品位虽小,却也还是个官。当了官,怎能没有个官太太呢?若是体谅儿子幼小,那更该要续弦来照顾幼子。若是爱亡妻心切,那意思意思服个丧也罢,服完丧,该办的事还是得办。思念亡妻是件好事,过了,便有人会说这是在赚名声呢,好事人便弹劾一笔。

他爹为了亲自带大他,把他带在身边养着,弃了儒生的身分,开了间灯笼铺兼卖字画维生。他还记得当年初出刘家村,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懂,客栈一顿饭就用去了平常人家一个月的花费。那时他爹坐在街口的摊子上吃一碗两文钱的汤面,还让小贩多给点汤喝。

他从没有让他爹少担心过,到他死都没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亲不待呀……”禅室里,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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