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鲍旗风看杂志,齐念延毫无心思。在鲍旗风的坚持下,他们二人还是坐上了飞往深圳的航班。看着机窗外那飘飘浮浮被霞光映的橙红艳丽的云层,齐念延心里浮现的是一张仰起的或嗔或笑或揶揄或开怀的脸。风暴的中心看似平静,但是并不代表那里完全安全,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卷入无尽的漩涡。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了,也要保全你。

三江检修标的这项交易其实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为了能够打开中国市场,许多外资公司使出浑身解数,不惜采取各种罕见的方式。如同之前在其他行业里的类似项目那样,ZEN今天的成功是其多年精心安排和策划的结果,其中少不了高级官员建立密切良好的关系。

Schwarz和赵林虎,他们的背景都受了西方商业做事直截了当的培训,然而到了中国却要学会一套特有的曲线行进的本事。Schwarz很高兴,认为自己是精通中国商业作风的大师,所以碰到赵林虎算他倒霉。因为他不了解赵林虎,他拿了他一寸,赵林虎定会要回来一尺。

揭标当晚,Schwarz和淡马及大商代表在会议室谈判,吞云吐雾一直到很晚,Schwarz到最后几乎没法坚持,如实告诉中国的这些代表什么是他们担心的,什么是他们喜欢的。赵林虎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对方袒露心声。他知道这些人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需要做不同的事。Schwarz最后只好认同赵林虎,信任赵林虎。

达成结果是:ZEN将对建在哈尔滨的电机厂进行技术入股投资,将他们公司大功率电站机组保护设备最过硬的技术进行部分共享。赵林虎用市场换技术的战略又一次有了重大进展。

ZEN竞得三江检修标的新闻发布会在深圳ZEN总部举行。规模非常盛大,台上签字的是Schwarz和纪长泽。朱立杰和郑然也飞去了。会场当天不时有人走动,该来的记者都来了,不来的也被请来了。热闹而又盛况空前。

朱立杰和郑然在会场下面先找了位置坐下来,不一会赵林虎走过来,他解开西装的纽扣在郑然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股淡淡的青檀香,带有空旷悠远之气。郑然扭头看到大家也分别在周围落座了,那个曾在招待酒会有一面之缘的某领导千金往他们这边看,正好两人的目光相遇,瞬即不着痕迹的移开了。郑然也是来深圳后才知道,这位领导千金在ZEN任市场部高级职务。

“作为一个跨国公司,我们可以保证,我们还会留在这里,而且会一直待下去。在过去几年当中,我们证明了一点,我们公司和中国政府的合作是非常有意义的,跨国公司的员工作为和中国公司沟通的桥梁,跨国公司也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公民,在中国进行工作,也成为中国可信任的合作伙伴。在全球经济衰退的过程当中,我们要进一步继续我们之间的对话"Schwarz的开场发言感人肺腑,真挚恳切,具有极高的煽动力。

赵林虎没什么特殊表情,还是他出席公众场合时的官方作风。只是散场的时候大家往外走,走在他旁边的郑然扭头看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他回看了她一眼,对视之间,都露出了微笑。郑然只觉得心中特别的高兴,就笑的很灿烂,赵林虎右眼微微一眨,这一刻他们都不用说什么。

郑然转回头,神清气爽的迈步。“为了庆祝,晚上我们一定要去喝一杯!”赵林虎在她身边轻轻低头说一句。

晚上郑然在自己的房间翻着带来的几件衣服,赵林虎说是去家比较著名的Jazz吧,看了看,三套衣服,一套是休闲的,一套是职业套装,还有一套是参加晚宴的礼服。犹豫了一刻,还是拿起了那件宝蓝色的礼服。赵林虎如约敲郑然的房间门,郑然赶快拿起包开门,见赵林虎穿的是西服正装,暗自松了口气。

齐念延和鲍旗风到了深圳已经是傍晚,酒店是当地鲍旗风的朋友订好的,他们等在前台安排入住。鲍旗风拿房卡,齐念延扫了一眼大厅。

郑然和虎子!郑然的蓝色裙子短至膝盖,手臂也露在外面,背影看腰身纤合有度。她转头对虎子说了什么,俩人旋即对视一笑,一起往旋转门走去。

齐念延出国留学第一年回国,那时候是春节前夕,赵林虎在军校利用假期下部队拉练,他买了去哈尔滨的机票,然后从哈尔滨坐绿皮火车去那个小县城。1月份的大兴安岭天寒地冻,他坐了一夜的火车,冻得够呛。清晨到达小站的时候,站台上只有隐约一个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瘦高个。“齐念!”那个影子冲他兴奋的挥手。两个一年没见的好朋友抱在一起,互相握拳捶着对方的肩膀。

他没带任何随身的行李,兜里只有一把军刀是礼物。但是西伯利亚的寒流还是强悍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赵林虎把他带到自己的宿舍,他参观着他简朴的陈设,看到案头上全是一些军事技能的书籍,赵林虎的暖瓶里新打了一壶热水,拿起桌子还在冒着热气的白瓷缸递给他,“冷吧,拿这个捂捂!”齐念延手里捧着一茶缸热水焐手,驱散了一夜的寒冷和孤独,随手拿起一本书,瞄了眼标题,说了句,“狂热爱国主义!”他听到回敬他,“挟洋自重!”两个人哈哈大笑。他拿起一件军大衣扔给他,“走!我带你看你在瑞士绝对看不到的!”他听到眼睛里兴奋的闪光,“我就知道这趟我肯定没白来!”

赵林虎笑,笑起来带着军人特有的英气,齐念延在那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发小儿终于因为头顶的国徽而有了自己无法比肩的荣尚。他后来的记忆里好像赵林虎再也很少这样的笑。之后他出国读工程,不再向往戎马倥偬,有些伤痛永远无法提及。

齐念延注视着赵林虎和郑然往外走的背影。他一直忽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虎子看郑然的眼神已经带着莫可言说的情绪,他对郑然超出寻常的维护,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愉悦之色…

一丝丝热气不管从哪里钻进衣服,都会诱发猛烈的爆发,然后从发丝里冒出来。南方的天气果然热。

齐念延转身对前台的小姐说,“你好,有一位和我们同行的郑然小姐提前入住了,请问她在哪个房间?”鲍旗风听到诧异的立在一边。

前台笑容甜美,“好的,请稍等。”拨通了电话,如同预期,当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很抱歉,郑小姐不在房间,请问有什么需要留言的吗?”

“哦,没有,能不能给我们安排到同一楼层?”

第 54 章

他们刚入住放下行李,就下到酒店的茶座见人。鲍旗风在当地的朋友是两个开着宝马760,皆是三十岁不到的同龄人,长相带有南方人的特点,肤色黑,个子不高。一个穿着粉色T恤,手里摆弄印着梦露头像的ZIPPO火机,下意识的打开合上。一个穿着暗色花纹衬衫,LV的花俏板鞋,操着广东普通话和鲍旗风拉起家常,抱怨他不常来玩。

齐念延在一边不太插话,坐在沙发上盯着杯子看,“齐念!”鲍旗风叫他,齐念延抬起眼皮,鲍旗风看着他,象是在说你楞什么神儿啊!齐念延欠了欠身体,站了起来,“我出去抽根烟儿,你们聊着。”说完就往酒店外面走。

齐念延出了大门,来到酒店的喷泉广场,拿了一根烟叼到嘴里,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打火机,遂又把烟攥到手里,他左右打量了主路的两头,任意一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却只有一整条街道上明明灭灭的灯光。喷泉的水雾借助风力可以四处飘散,有的时候会觉脸上一阵阵微凉稣痒。恼的人心情更加的焦躁,只觉得脑子里的逻辑成片的倒下去。

因为毗邻港澳,广东珠三角一带的地下钱庄十分发达。他们下榻的酒店离罗湖口岸不远,这些看似不起眼水果摊,百货店,其实就是地下钱庄的兑换窗口,他们的背后,就是成万上亿的资金暗流。

和两个广东人见面后,回到酒店齐念延的房间,鲍旗风开始例数着齐念延身上的种种不利因素,无限放大自己利用一些当地关系的好处。“看看这身严肃的穿着,再听听你张口闭口的汴梁口音,人家一听不得怀疑啊!一个北方蛮子来这里汇兑,人家搭理你啊!一看你就没经验。”说完放下了手中的黑色行李包,坐在沙发上。

“这里都汇通天下了,见着各地的商人也不稀奇。”齐念延从冰箱里拿出冰块,用冰凿敲碎了放两块到杯子里,扭开了一个小瓶的CHIVAS全部倒了进去。

“到了这里,能低调就得低调。人外省过来的人都不直接出面,街上20块钱买个假身份证,让他们当地人一代办。当然咱们这事复杂点,花点钱也可以摆平。”鲍旗风边说边伸手接过齐念延递过来的酒。

齐念延不得不承认,鲍旗风对于南方的一系列行事作派要比他了解。

“让他们去做,咱俩等着现成的就好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对了,上头给你什么设备啊,比如窃听器,录音机什么的有没有。”鲍旗风喝了一口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没。”

“靠,真抠,不过这些东西也过不了安检。得,明天还得去买一趟。”

“他们要的是整套交易记录。你以为这是在抓卖黄碟的,人赃俱获就成。”

鲍旗风把黑色旅行袋拿到脚边,哗的拉开。里面放着两把双筒猎枪,还有一堆小物件。

齐念延看了一眼,“干嘛?打鸟?”

“打什么鸟,防身啊!我寻思他们给我准备的什么东西,这也太不靠谱了!目标太大。”鲍旗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摆弄着。

齐念延脸上正哭笑不得。只听到门叮咚的响了,鲍旗风一下子拉上拉链,把包藏到沙发后面,齐念延两步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了一眼,微微的吃了一惊。他左思右想的回忆当时在大厅看到郑然的情景,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住在这一层。心下思索着,还是打开了门。

门才打开,猫眼里视线看不到的,挟着郑然的三个男人一起涌入房间。鲍旗风呼的站起身,再去拉包为时已晚,气的心里直骂娘。本来宽敞的房间,由于六人的对峙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气氛尤显紧张。郑然本来受到惊吓,看到齐念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更加睁大了眼睛。

半途上赵林虎接到了纪长泽的紧急电话,结果出租车只好原路返回,郑然下车回酒店,赵林虎则去见纪长泽。她漫不经心的上了电梯,来到19层,拉开提包找房卡,后面二个男人突然上来钳制住她,一个去按斜对面房间的门铃。

齐念延看清了三人是楚四的手下,心里长吁了一口气。他冷静的一言不发。其中瘦长脸掏出一把枪扣在电视机柜上,“今天来,就是要你说过这把枪。大哥他是不是被你卖了?”

“卖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换楚四出来。你们都不要来搅这趟浑水,时间一到他自然会没事。”齐念延的杯子还拿在手里,他盯着瘦长脸,沉稳的说道。

“大哥的任何消息我们都打探不到,这次不象是一般的调查。”瘦长脸语气并没有松动。

“确实不是一般的调查,是几个部门,联合整治。暗地里布控了好多线,要办的是洗钱的大案。”

才说着,齐念延的手机就响了,他接了起来,是一直和他联系的经侦局专案大队长,“喂,你出来和我碰个面。我在大堂等你。”

齐念延抬头看了一眼盯着他的三个人,郑然微微的动了下胳膊,却被拽得更紧了,她只得被迫挺直了腰。

“好,你等一下。”齐念延回答之后,挂了电话。“公安局的人在楼下等我,我要是不下去,他一会就得找上来。你们要是信我就悄悄的离开,楚四一准儿没事。要是不信,就跟我下楼,咱们来个当面对峙。”

瘦长脸面无表情的说,“我跟你下去,他们两个留下。”

“我这有窃听器,你可以坐一边听。”鲍旗风指了指沙发后面的旅行包。这么一句话出口,屋子里人的注意力全都齐唰唰的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