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盈盈一笑,站起身来挡住了孟云芍,朝她发上一拢。

门外几人见三?三?两两,都是些当地人在吃饭,便也走了。

兰溪见她面色不佳,也没有多问,两人匆匆吃了饭便离开了。

回到住处,孟云芍久久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贺逍的动作竟然这样快。

仔细想?了想?,自己虽顺利逃出生天,也尽力做了些周旋遮掩,但毕竟活生生一个人,兴许总是在路途上留下了些痕迹的,怎么真能做到全然人间蒸发?

她倒不是非常担心?此刻便被?发现?。自己多少做了些准备,现?在从此处离开也不过眨眼的事情。

可如今看起来,贺逍这寻人的能力比她想?的要强上许多,日?后她也不能处处这般东奔西走?若是真的生意?做大了,那身份便是更难隐藏了。

恍然间,一个答案在孟云芍的心?中呼之欲出。

其实她很早便做过此想?,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罢了。

这说不好?是奇妙还是奇怪的人生际遇,仿佛在朝着她的想?法,反推着她向前。

想?到此节,她并不觉得看到永安侯派人来寻自己,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反倒生出了一丝终于做出决定?的畅然之感。

就像是一件很久以来都不敢做的事情,终于有了要排除万难去做的那一刻的决心?。

素月置办了些寻常物品,从外边回来,看见孟云芍坐在桌旁,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她走上前去,道:“主子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孟云芍却没回答她的问题,拉过了素月,嫣然一笑,问道:“素月,你想?同我一起去大盛吗?”

……

贺知煜心?中想?到自己不日?即将离京,开始火速处理手中几件想?做的事情。

自从怀疑孟云芍出的“意?外”可能不是意?外之后,他便处处觉得异常。

先是祖母那边,不日?便给?了他回信。贺知煜看过之后,实在觉得心?下一片寒凉。

红隐寺那边,却是一直没查出什么异常。当日?所?见孟云芍之人,多是些平民百姓,没有姓名,来去无踪。都是些寻常过日?子的人,亦不方便追着打扰。

贺知煜差人寻到几个,所?问之下,几人的证词乍看却也都没什么问题,可贺知煜看着这完美无缺的证言,又生出些怀疑来。

也许人与人之间便是如此,当你相信的时候,再?拙劣的谎言也能不让人怀疑;而一旦信任崩塌,便是再?天衣无缝的话语,也能让人看出破绽。

贺逍亦寻了些人在暗中一直盯着贺知煜的行动,他看到贺知煜竟又开始调查孟云芍意?外火灾之事,虽亦编织了精心?的谎言,但心?中仍是有些无语,加快了寻找孟云芍的步伐。

另外,他看到贺知煜明明在休沐,却是往军中跑得更勤,安排兵士做各种演练,城防的事情却渐渐放下了,当他心?中发泄,也没当回事。

他手下的人循着钱庄,终于找到了孟云芍唯一兑换的一张大额银票的记录,又循着那银票所?到之处继续查找,百般询问,终也是问出些头绪来。

可与此同时,贺逍看着贺知煜行为乖张,也渐渐生出一种“这样的儿子要他作何”的情绪。

贺知煜亦开始准备些离京的所?用之物。

出行从简,他没带太多,在必备物品之中,把最后一瓶已经见底的幽兰松柏香放了进去。

孟云芍去了之后,他也再?舍不得用了,放在身边也算个念想?。

他亦走到扶摇阁门外,想?自己既要离开,是否带件孟云芍日?常所?用之物,从她那黄木雕花盒子中取出样东西放在身边。

可是走到门外,那心?中绞痛实在发作得厉害,他久久停在门口?,像被?无形的屏障困住,似有道家所?说的“结界”在面前,竟是无法进入院中。

已经是深夏时分,他于门外看到院内梧桐树叶参天,不由?得想?起曾看见孟云芍穿着单薄的素淡旧衣,病弱于树下,苍白如纸,却又别有倔强。

他该是在那一日?便已经爱上她了吧?可笑的是,他竟于今日?才全然知晓。

原来过往年岁,总是以为夫人待他热切主动,怕不过是自己心?中先所?有愿,才努力寻些明证罢了。

如今,梧桐碧叶亭亭如盖,他的思念亦是。

可却,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

一日?,贺知煜直到暮色四合,才返回家中。

竹安悄声在他耳边道,说有一贺知煜的昔年友人来找,此人交待不便人知,已在贺知煜如今临时的书房中等他许久。

贺知煜心?下了然,走进书房。

有一人着一黑色兜帽长袍,整个身形都隐于其中,面上亦覆着面罩,看不出容貌。

他闲散地坐于贺知煜惯常坐的位置上,随手翻着些桌上的文书。

“我那都是朝中公务事情,怎可随意?翻看?你放下。”贺知煜朝那人道,语气冷冷中透着一丝责备。

那人却也不在意?,并未放下手中的一本,道:“我看你恢复得倒是挺快,既没什么事情了,怎么不上朝?”

贺知煜冷冷道:“皇上准我三?月休沐,你又作何来催我上朝?”

那人听了此言,久久没有说话。

贺知煜亦是无言,空气中一片安静。

忽然,那人又道:“皇上他……他不需要你上朝,但是……萧明征需要。”

说完,那人放下了阔大的黑色兜帽,又摘下了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