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如是说。

吴寒衣豁然开朗。

他又开始思忖如何能让李记放弃复选之事,有了宁王给他撑腰,他该是能做得更大胆直接一些,而非顾东顾西。

还费力想什么计策?

干脆直接找些山匪,把李记最要紧的样稿样物,或者是最招牌的沈工师抢过来为他所用便是。就算出了些岔子?,那位高权重的宁王也该能为他兜底。

……

颜如朝想要认回李笙笙之心愈加热切,但他连续找了几?次李笙笙,都吃了闭门羹。

李笙笙一则是不?想同?他关系太?近,卷进颜家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二则是她一直在筹备备选之事,着实也是忙碌。

颜如朝知道女儿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才耿耿于怀,这反而更让他添了几?分对于李笙笙所谓“与自己?相同?风骨”的认可。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个李笙笙难以拒绝的理由,着人给她送了信喊她去赴宴。

李笙笙收到信,打开看了看,本是晴好无?云的面上染上些淡烟薄霭的愁绪。

素月正同?李笙笙一起校对账目,因着李笙笙敲了登闻鼓之后声名鹊起,李记的生意最近也好了不?少。

素月见她愣愣看着信,问道:“怎么了?”

李笙笙:“颜如朝要请我去赴宴。”她抬头看向?素月:“他说……说是有我娘重要的遗物要给我。”她疑惑道:“他手中还能有我娘什?么重要遗物呢?”

素月知道她对自己?娘亲的事情?都很是在意,看她心思游移的样子?有些担忧:“若是要去,我陪你去吧。”她道:“你娘亲毕竟和颜先生在一起多年?,他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留着,也是不?奇怪的。”

李笙笙杏眼?看向?她,点点头:“嗯。既是我娘的东西,我还是得去一趟拿回来。”

颜如朝所约是个晴朗白日。

到了日子?,李笙笙着人套了车,喊了些护院陪同?,和素月一同?出发了。她事情?繁多,只看见信上写了“雪竹轩”几?个字,也没有细看在哪里?。

谁知车却?越走越偏,净是走些了无?人烟的小道。车夫是李笙笙用了几?年?的府中老人了,她出言问道:“怎么如此远?这地方?究竟在何处?”

车夫:“那雪竹轩是个有些名气的风雅之地。虽也是在盛京内城之中,地方?却?是有些偏,但有好大一片竹林,听说不?少文人雅士爱去,那里?人少。”

大约颜如朝这样的人,便是喜欢些风雅清净之所,李笙笙也没有在意。

李笙笙到了那雪竹轩,果真外面是一片密密拔节的竹林,虽是已到冬天,竹林却?仍大半是翠绿,清风吹过,沙沙响动,如闻雅音。

竹林掩映下,有一别致清雅的庭院,上面写着“雪竹轩”几?个字。

颜如朝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看到李笙笙带着素月如约而至,朗声笑道:“笙儿,你来了。”

李笙笙却?不?想同?他太?多周旋,开门见山道:“你说有我娘重要的遗物,那是何物?”

颜如朝却?把李笙笙引入雅阁,唤了侍候之人上菜,他笑道:“先用饭。”

李笙笙蹙了蹙眉,只好入座。她看精致菜品流水一样上来,做成?樱桃状的扎实乳酪,切成?千丝如菊的豆花,火候正好的脆薄乳鸽,添了年?糕的鲜甜鱼脍,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只是精美得犹如她店中首饰的菜品。

李笙笙却?没什?么胃口?,只挑挑拣拣吃了几?样。她想起那日贺知煜来给她送些普普通通的吃食,自己?那宛如于庭院中赏初雪的喜悦明亮心情?。

果然还是同?谁一起用饭比较重要吧。

过了一会儿,李笙笙有些等不?及,忍不?住问道:“遗物在何处?颜先生快些拿出来吧,我事情?还多得很,不?能一直相陪了。”

颜如朝看她焦急上了眉头,却?笑了,他伸出食指,于太?阳穴处指了指自己?的头:“在这里?。”

李笙笙:“……”

她有些无?语:“这是何意?难道颜先生是想说,我娘的遗物竟是你吗?”

颜如朝笑了起来:“女儿此言说得也是不?错,但我却?也不?是诓你来的。我只是想说,这重要的遗物存于我的记忆之中。”

他看着李笙笙满脸疑惑,唤身边侍从:“来人,取我的琴来。”

侍从取来了琴和放琴的矮榻,颜如朝坐于前,他道:“此曲,是你母亲所创,名为《初》,是你刚刚出生还未满月之时,你母亲为你所做。”

说完,颜如朝开始行云流水地弹奏起来。

那乐曲柔和如风,细腻似玉,确似女子?所作。

有画卷于音符中缓缓展开,是初为人母的李惜音,满眼?柔情?轻晃着摇篮,哼着古老的歌谣。那曲中满是静水流深的幸福柔情?,是喟叹,亦是庆幸。仿佛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眼?中是娇嫩如花瓣的女儿,身后是深情?可倚仗的夫君。

亦似有遥远的画面从李笙笙记忆的彼端敲起,她恍然想起,在自己?小的时候,那跟着阿娘如梦似幻的年?岁里?,她确是听过这曲子?的。虽则年?代久远,自己?彼时年?少,已记不?真切全部的曲调。

在新洲的日子?,阿娘教她弹琴,也常常弹给她听。

儿时的自己?,满目天真,还读不?懂阿娘彼时弹起时眼?中的柔情?与遗憾。乐曲仍在,家却?已散,而如今,这弹奏的伊人,也早已随风而逝。

一曲终了,李笙笙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怎么能?怎么能以此曲来迫她来相见?

一旁的素月见李笙笙脸上已满是泪痕,知她心中难过,默然没有劝解什?么,只是轻轻递给她手帕。

颜如朝却?浑然不?查李笙笙眼?泪中的恨意,以为她只是同?自己?一般想念李惜音,劝解道:“你也不?必难过。其实当年?你母亲创作了不?少曲子?,我都记忆犹新。回头可以全都弹给你听。”

李笙笙说不?出一句话,只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便在此时,门“哐”得一下被人推开了,黎夫人看见颜如朝和李笙笙正在此处,冷笑道:“怎么,怕防着我,还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相见?瞧这哭的,可真是父女真情?啊!”

颜如朝皱了皱眉:“你知道便好。你同?我闹个不?休,我特?意选了这远离闹市的清净之地来见笙儿,却?不?想你仍是寻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黎夫人嫁给颜如朝,经过这么多年?的磋磨,她当初的那点少女对于爱的希冀早已灰飞烟灭,只凭着为一双儿女挣个好前程的想法苦苦忍着,一遍遍受着那人的冷落,受着全盛京贵女心中的嘲笑,受着在所有敬仰颜如朝的人的心中当个透明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