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煜收了剑,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其?实……你早就没那么执着了。”

江时洲放下?筷子,冷嗤一声:“我和阿笙之间的事情,你又怎会?知道?”

贺知煜幽幽看着他:“三年了江大人,金人都退兵了,数十万的流民都安顿好了。你这么点事情,居然还没想出办法办好,那便是永不?会?办好了。用兵之道,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已然是到了力竭之时了,现在不?过是习惯驱使。”

江时洲不?甚认同,只哼了一声,没说话。

贺知煜又分析道:“其?实,想想看,以?前你也并不?十分执着。我记得,我和夫人成亲三年的时候你才出现吧,那之前你去哪儿?了?江大人谦谦君子,便是有阴错阳差在先,或许也因为一时激愤入仕,但你人品如此,也断做不?出平白毁人姻缘的事情。你应该是到了内阁以?后?,熟悉了官场,才渐渐了解到一些内情,知道过去的永安侯府是个什么样?子吧?我猜,你该是那时候,才又觉得自己于情于理,可以?插手了吧。”

江时洲看了他一眼,仍是没有说话。

贺知煜总结道:“江大人喜欢我夫人不?假,但更多的,你这是对自己青梅竹马的仁义。”

江时洲一直没说话,听了这话却有些黯然:“你也知道,我们才是青梅竹马。”

贺知煜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自然知道。过去,我便是想得到的太多,才做了许多混账事出来。如今我早就想通了,那都是她的来时路罢了。若没有江大人,夫人从前可能过得更艰辛。”

江时洲侧眼看着他,脸上无一丝笑意:“你想说什么?替她感激我?”

贺知煜勾了勾唇角,道:“我有什么资格替她感激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目光灼灼,看着江时洲道:“但江大人,其?实比起做她的夫君,你不?过更想做她的江宛哥哥吧。你已经做到了,没有人可以?抢得了你在她心里的地?位,我也不?会?再动这个心思。你也看到了,她连你当面撒谎说你们已经成亲都不?会?反驳,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吧?但这跟想要和一个人长?相厮守无关。你又何必非要拖着不?放手,时间久了反伤了情分了。”

江时洲沉默了良久,自嘲一笑,道:“我竟不?知贺大人有如此口才,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贺知煜平静道:“没什么口才不?口才的,说几句真话罢了。我同江大人吵过多少次了,有用吗?彼此闹得难堪罢了。不?如摊开来说几句真心话。只是,你可以?做到成年累月不?见她,我却不?行。我需得日日都让她在我身边,做我的夫人。”

江时洲面上流露出不?屑之色:“贺大人此言,倒像是成竹在胸一般。其?实阿笙早就把你忘光了吧。”

贺知煜轻声道:“我们从前关系很好,夫人很是心悦于我,未来也是一样?。”

江时洲觉得他是在说梦话,嗤道:“你别逗了,你哄哄旁人还好,你哄我?”

贺知煜却有些不?在意,笑了笑:“我其?实是哄我自己。我若自己都不?信,这件事还如何做?但我早晚会?把它变成现实的。”

江时洲冷冷地?看着他,道:“那你配吗,贺知煜?你以?前都是如何做的,你以?为我忘了吗?”

贺知煜看着他,坦诚道:“孟子说,‘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不?知道江大人有没有听过我这几年的事迹,我是真心悔过。”

江时洲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你们做将军的是不?是都喜欢给人洗脑啊?为了……鼓舞士气?”

贺知煜没在意他语气中的讽刺,道:“顶多也就是……把将士们心中本就有的想法放大而已。”

江时洲给自己盛了碗粥,叹道:“贺大人,你别同我说了,我不?是你那些将士,可不?信你的话,你快些吃吧。”

贺知煜笑了笑:“江大人是聪明人,强努着自己做一件事,是很难的。这世上的感情有许多种?,你做她的娘家人,也是一样?的。我们其?实也可以?是朋友。”

两个人用了饭,也没什么去处,还当真是一起结伴溜达起来。

贺知煜提议去看戏:“江大人,咱们一同找个戏园子看戏吧。”

江时洲道:“这汴京的戏都不?够看吗,你跑到盛京来看戏?”

贺知煜心情实在不?错,笑道:“我在汴京哪看过啊。莫说是这几年打仗,也没在汴京待着。便是从前,家中母亲不?允我做这些闲散之事,我也从没主?动看过,也只偶尔家中办了宴庆大事,请戏班子来的时候,才寥寥看过几次。”

江时洲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便道:“行吧。”

两人问询了路人戏园所在之处,得知不?远处便有一处大的,便一同溜达着过去。

中途遇见一处书肆,贺知煜颇感兴趣,在书肆中闲逛。

他对江时洲道:“江大人博览群书,能不?能帮我挑些……话本子。”

“话本子?”江时洲觉得贺知煜和自己记忆中的人越发大相径庭:“你为何还会?要看话本子?又是要看戏,又是要读话本,贺大人还真是休假来了。”

贺知煜却拿起本《文君夜奔》翻了翻,道:“我这人寡淡无趣,性子又冷,也不?懂如何与女孩子相处。先天不?足,后?天便要补齐,我应当努力学习一番。也不?知看这些有没有些用处。”

江时洲一时无语,也有些嫌弃,把头撇向一边:“我没那么好心,还要帮你挑。自己选吧。”

贺知煜也没在意,只道:“江大人别如此敌对,其?实我们可以?是朋友。”

他拿了几本结了账,两人便去看戏了。

这一看便是一天,贺知煜点了几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戏来学习,什么《西厢记》《碾玉观音》《天仙配》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盛京当地?的爱情传说。江时洲却对这些老生常谈无甚兴趣,看得哈欠连天。

看到最后?,江时洲终于受不?住,对贺知煜道:“贺大人在此看吧,我先回?去了。”

贺知煜看他要走,可一出《天仙配》刚唱了一半,道:“好。”

江时洲出了门,畅快吸了口外边的新鲜空气。

他听了一天的戏,整个脑子都有些嗡嗡作响,自言自语道:“谁有空陪你在这儿?学这些无用的东西。”转身朝盛京的碧泽湖边去了。想来阿笙忙了一天,晚上应该还是有空来赴约吧。

他前日便已约了李笙笙一同乘船去湖心岛看花灯。

果然,江时洲在湖边等了一会?儿?,便看见李笙笙来了,他笑着朝她挥手道:“阿笙!”

李笙笙手中拿了提前买好的船票,冲他嫣然一笑:“得亏是前日便订下?了,人多得很,现在却是买不?到了。”

两人一同上了游船。

船刚刚开离了岸边,江时洲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抱住了自己。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眼前一花,那人似有些轻功功夫,竟带着自己飞离了船,又回?到了岸上。

江时洲一回?头,果然是贺知煜。

他想要抽动自己的身体?,却被他箍住,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