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好，准备先申暑研试试看能不能拿到不错的推荐信……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很躺平，就处于一种虽然认清了自己不是什么大佬，但又无法真正跟自己和解，所以只能持续折腾的状态。”杨岚自嘲地咧嘴笑，“怎么，你有这个打算？”

“景辉说，让我和他一起申请美国留学，我担心自己申请不到PhD，而master费用又负担不起，他又说可以申请陪读。”李冉眼神茫然，显然对未来毫无规划。

“有结婚证才能申请F2签，你可想好了。”杨岚停住脚步，慎重地劝她，“而且我不赞成陪读，你要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

“我越跟他相处，越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意义，”李冉颓丧着脸，“我再怎么刻苦折腾，都翻不出花来，我成不了优秀的人。以前看什么恶作剧之吻之类的偶像剧，还以为做袁湘琴会很开心，但现实中跟聪明人谈恋爱只会备受打击。”

“这又是怎么了？”杨岚已经被扑面而来的负能量震慑住了，虽然实际上她认为“负能量”这个词本身就非常condescending，但真正遭受这种能量辐射的时候还是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你要这么想，你有自尊才会被打击到，如果你就破罐子破摔想当废物了那肯定不会在意这个。”

“你不懂，我以前一直觉得，优秀的人肯定非常自律，很忙很用功，没时间玩，但是和景辉相处之后才发现他也会每天花很多时间在打游戏上，还看什么九重天什么的玄幻小说，甚至在贴吧跟骂他是凤凰男的人对线，”李冉重新迈开步子，叹气道，“再看看他的前女友，我就更丧了。我再怎么反感夏娴，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过她。她可以在维持普通人难以达到的高绩点同时，练出马甲线，出美妆教程，做自媒体，写小说，当网红，而这些我连一样都做不到。有时候我甚至忍不住会想，景辉跟这样的女生谈过恋爱……还真的会喜欢上我这种普通人吗？”

“这很正常啊，她在做自己擅长的事，自然更有动力，效率更高，不擅长的人投入几倍的努力也达不到她那样的成绩，自然会早早放弃，没必要自责什么缺乏毅力之类的，这让我做我也做不来。”杨岚苦口婆心劝她，“说实话，这方面千万别看太多励志鸡汤，否则很容易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应该找准自己擅长的领域。”

“或许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擅长的领域，”李冉说着说着就开始鼻腔发酸，“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就一直看赵景辉的朋友圈，看到一条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是愚蠢的，他们基数庞大，声音轻易盖过理性言论，可你骂他们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挨骂，所以聪明人会选择怎么做呢？或许应该制造强大的AI，争取最终淘汰掉这些傻逼。学姐，我当时总觉得他在内涵我，因为我感觉自己就是那种能力会被机器轻易替代，只能自生自灭的废物……”

“停停停，我给你捋捋思路哈。首先你慕强，看不上能力普通的人，甚至觉得一些女的能爱上普通男人是因为她们没见过世面，把菜鸡河童当男神，OK，然后对于不那么普通的人，你又感到自尊遭到了打击，不断跟他比，跟他前女友比，行吧，最后你又没有动力提升自己，因为你觉得自己资质平庸，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出类拔萃的人。”杨岚迅速把她语无伦次、怨天尤人的话归纳总结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那你这，无解，建议直接自杀。”

李冉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比纸还白。

赵景辉冲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怒不可遏地用力拽过李冉挡在自己身后，“杨岚，你想干什么？你们还有完没完？我就想过两天清净日子就这么难吗？”

164 < 鹅珠（高H）(rudin)｜PO18臉紅心跳

164

“你想干什么？”杨岚皱眉，被赵景辉攻击性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我只是说，按照她目前的想法，自杀是唯一解，我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废话，治标不治本。”

“景辉，杨岚学姐只是说话直接了一点。”李冉拽住赵景辉的袖口，“而且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因为我自己也反反复复这么想过，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本来也没什么太大价值。如果一个人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吃喝玩乐和繁殖，这种悲哀的人生不要也罢。”

“小冉你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总觉得你眼中厉害的人说什么都对，什么都有道理，你甚至觉得夏娴利用你赚话题度都是她的本事。”赵景辉实在是克制不住地去教育她，“现在杨岚说建议你自杀你都觉得有道理，有什么道理？”

“既然你来了，你陪她散步吧。”杨岚没兴趣继续给小姑娘当情绪垃圾桶，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最好还是约个心理咨询吧。”

“好的。”李冉唯唯诺诺。

杨岚离开医院，心情复杂又沉重，又想到此时周凯也不在家，便也没了回家的动力，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鬼使神差地一路走到了夏娴家。

正值晚饭时间，夏母正在厨房炒菜，一听到杨岚的声音，像小时候一样热情地招呼她晚上一块儿吃饭。

夏父见到杨岚来了，也关了正在看的股评节目，“岚岚好久没来了！都忙什么啊？”

“叔叔好！也没忙什么，主要是读大学比较累，学的东西比高中深很多，没法像以前刷题那么轻松。”杨岚在沙发上坐下，“夏娴呢？”

“关在书房里写她那小说呢！估计带着耳机什么都听不见，等会儿她出来吃饭你就见着她了！”夏父笑眯眯地把夏娴刚买的一盒新鲜蓝莓推到杨岚跟前，“我们家小娴也是，假期也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跟她说句话还得趁她做运动的时候，让她去旅个游也说没时间。”

“嗐，人家夏娴现在几百万粉丝呢！当然要勤快产出了。”杨岚大大咧咧也没客气，捏起蓝莓就吃，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看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学都像解放了似的，天天玩，都说什么智力巅峰就是高三了，你们咋还越来越累了？”夏父又把茶几上的山核桃也推给她，慈爱的目光像在看亲生闺女，“这怎么越努力的人活得越不轻松呢？”

“这有什么，我看网上不是说，很多人工作了之后发现连高中的知识都用不上呢。”杨岚理所当然地笑笑，说得十分坦然，“努力本来就是为了做更难、更有门槛、更有技术含量的事儿啊，我现在回头看高中学的东西实在是小儿科得很，那些考试唯一的意义就是把学生分流，如果智力巅峰就是那玩意儿，人生未免也太无趣。”

“好，好，岚岚从小就有志气，”夏父听得连连点头，“有空约个时间跟我外甥女聊聊？她快中考了，说是可能考不上一中，很迷茫。小娴一天天的不知道忙些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问她都是没空。”

“行啊。”杨岚对这种要求几乎已经习以为常，虽然通常她并不觉得聊学习有什么用。

“好，等哪天我们约个时间，请你去新开的那家日料店吃一顿。”

“不用，就在家聊聊就成，日料又贵又不好吃，还没有阿姨做的炸酱面香呢！我最爱吃的就是阿姨做的炸酱面，那个味儿在别处都吃不到的。”杨岚小时候父母经常出差，一出差就把她送到夏娴家住，夏娴的父母也都很乐于见到她俩在一起玩，都认为两个尖子生强者抱团可以互相促进，达到双赢的效果，所以杨岚有一半的童年时光都是在夏娴家度过的。

当然，她俩也不负众望，方方面面都起到了互补的作用。她们读小学的时候电视上热播了许久《神雕侠侣》，于是俩人每在一起搞作业思考题、搞各种竞赛时都会学着杨过和小龙女的模样喊一句“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然后真的大杀四方，常常一起在市里拿奖，同龄人望尘莫及。久而久之，两人的家长也成了老熟人，逢年过节都要一起聚一聚。

“哎？杨岚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夏娴揉着眼睛从书房里走出来，乍然看到杨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她的零食，有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个普普通通的寒假，杨岚无所事事老赖在她身边，缠得她看不成书，还把她囤的零食扫荡一空。

“我微信跟你说了，估计你这大忙人还没看。”杨岚咬到一枚极酸的蓝莓，龇牙咧嘴地倒了杯白开水喝。

“哦，别提了，一大堆杂事儿忙得我晕头转向。”夏娴也倒了杯水在她旁边坐下，从茶几上的罐子里拿了一颗巧克力递给她，“周凯呢？”

“回M市去了。”杨岚毫无语气地说。

“为什么？这么突然？不是说要在这过年的吗？”夏娴喝了口水，微微诧异。

“没问，吵架了。”

“为什么？”

杨岚愣了一下，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随他吧。”

“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但看你一直在热恋状态所以也不好意思泼你冷水。我了解你，你兴头上的事儿十头驴都拉不动你。”夏娴轻轻叹了口气，“周凯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对象，不仅对我们这样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来说不合适，他对于任何女性都算不上好的婚恋对象。现在他无非就是图你年轻漂亮好哄，以后呢？”

杨岚沉默了几秒，捏了一粒蓝莓塞进嘴里，表情平静，“我知道。”

165 < 鹅珠（高H）(rudin)｜PO18臉紅心跳

165

“你那么聪明，很多话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夏娴抬头朝父亲使了个眼色，夏父了然识趣地起身，避开两个小姑娘的情感话题去厨房帮忙。

“你觉得周凯这样的豪门少爷真的会有爱情吗？”夏娴继续笑着问，“我一直觉得，爱情是只属于女人的东西，它在女人的一生中常常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关于爱情女人常常听到的都是一种‘被拯救’的叙事逻辑，但男人不一样，男人从小被教育的就是‘你只要功成名就能抱得美人归’。可惜绝大部分男人都是废物，离功成名就很遥远，所以他们只能伪装深情，伪装专一，随着时代发展甚至伪装男女平等思想，只要可以投其所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以此来换取性和生育资源。然而周凯不一样，他连伪装都懒得，浪荡得明明白白，身边的女人和我书包上的挂件没差。”

“我知道。”杨岚从一开始就想过这些。

“我也差不多了解你怎么想的，与其跟普通男人谈普普通通没什么心动感觉连做爱都要装高潮的恋爱，倒还不如跟周凯混在一起能快乐一天是一天，对么？”夏娴抬手，温柔地拨开杨岚肩头垂着的长发，“但你这到底是初恋，时间久了……真的能做到毫发无损地抽身而退么？反正我做不到，哪怕面对赵景辉这种人我都做不到。”

“大概也快分手了吧。”杨岚靠在夏娴肩膀上，无力地蹭了蹭，“又或许我本来也不是他唯一的女友……这谁知道呢？为了不给自己添堵我也没查过。”

“如果他四五十岁玩够了想安定下来，那或许你们还能走到最后，可他现在只有二十岁。”夏娴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他要什么有什么，花花世界任他玩，你觉得他对你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有一天他厌倦了，你真的能保证不会太伤心吗？“

“好了我真的知道。”杨岚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响起本山大叔那句“你得支棱起来啊”，然后就真的重新坐直了身子，“对了，我过来之前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给了赵景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