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以后?”肖亦晟笑笑,“14岁以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里都有着自己的伤疤,肖亦晟的烙在了他的十四岁。伤口愈合结痂,留下一道疤,那种新长出来类似婴儿皮肤的颜色虽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凌妤鸳明白这种滋味,所以也不再多问。
“上个月的时候,言医生安排给肖伯伯做过全面检查。”凌妤鸳想了想,说道,“说是血压有点高,脾胃弱了些,最好是要调养调养。”
肖亦晟听到了,但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吸了两口烟。袅袅的烟圈,散淡开去。
“前面路口左转,在医院门口停一下,我去取点东西。”凌妤鸳又添了一句,“给肖伯伯的。”
肖亦晟点点头,“嗯”了一声,打着方向盘。
临近年关,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在医院过年是不吉利的,年一定得在家里同亲人一起过。所以,只要不是情况特别严重病人,能回家的就都被接回去了。经过住院部的时候,明显觉得冷清了不少。
刚才路上塞车,果然是晚了些,言恪非的办公室已经锁了门。于是,凌妤鸳按照中午电话里面言恪非留给她的名字,找到那个值班的护士长,拿到了给肖恩伯准备的营养品。
一路从楼道到医院的侧门附近,很安静,可以听见风声。人不多,只是稀稀落落地看到两、三个在护士服外面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年轻小姑娘搓着手,往住院部那边去。
凌妤鸳把大衣领子立起来,呵了口气,收回目光,加快步子朝侧门走去。
然而,仅仅是多走出了几步路,就让她犹豫是不是应该继续向前。她曾经最想见到的,一个让她在心里放了了那么多年的人,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在医院侧门几步开外,距离她,也不过是十余米。
他是朝她这个方向站着的,略微偏着头看向另一边,一身休闲装,头发比从前短了一些,熟悉的五官,并没太大变化。暮色渐重,她看不清他眉宇间的神情。但她有一种直觉,他是在等人。
那么,他是在等她吗?
她和他分开,有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放在浩瀚的时空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匆匆如流星一般,多么的微不足道。然而,七年对于人类来说,意义就大大不同了。毕竟,人的一生太有限,没有那么多七年能用来寻找和等待。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弃了的。
可是现在,七年的时间不再是遥遥无期、无法触及,而是生生摆在了她的面前,那么近仅仅是十余米。
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只要走过脚下那十多米的距离,时光就会倒退,退回到七年前,他们还不曾分开的日子。
她多想一下子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可是又她不敢,因为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小心翼翼地,凌妤鸳怀着一种激动与无措相交杂的心情慢慢朝龙羿尧的方向走出了几步,想要再一次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一面又着了魔似地想着这七年后的第一句话,该对他说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安琪,这边。”渐渐走近的时候,凌妤鸳听见这么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顿时就冻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龙羿尧稍稍转过身,朝着那个踏着轻快脚步而来的白裙女子招招手,嘴角带着隐隐的微笑。走近了,他帮徐安琪把围巾重新拢了拢,揉了揉她的头发。
凌妤鸳醒悟过来:是啊,他等的人,不是她,早已经不是她。
那么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是天涯咫尺,还是咫尺天涯?
她就那样站着,看着。他们似是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凌妤鸳看见徐安琪轻轻地点了点头,仰起脖子,龙羿尧小心地捧住她的脸,靠近……凌妤鸳隐隐看见徐安琪踮起了脚……过了会儿,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她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们,当事人终于是有所察觉。
徐安琪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愣。龙羿尧也随之转过了脸来,那一双眼睛,深深的,让凌妤鸳移不开眼睛。龙羿尧也看着她,似乎是带一点笑,但更多的,有种探究的味道在里面。
是龙羿尧先移开了目光,问身边的人道:“安琪,你的朋友吗?”
你、的、朋、友。凌妤鸳一时觉得像是被堵住了心窍,酸涩不堪。
“嗯,是的。”凌妤鸳听见徐安琪说,“你先去取车吧,我和我朋友有几句话要说。”
“好。”龙羿尧的笑笑说,又转过脸来朝她点了点头。
等龙羿尧走得远一下,徐安琪的脸色顿时垮下来几分,说:“没想到啊,在这里也能遇到你。”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到底,怎么了?”凌妤鸳感到自己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说完的。
“怎么了?”徐安琪低下头,哼了一声,重新看向她,“真抱歉,凌小姐,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曾经的恋人间最可悲的事是什么?
不是某一日人山人海中的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也不是隔着不息的车流遥遥相望,尔后转身离去;
而是当你们默然相对,你用神情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毫无回应,却由旁人告诉你:对不起,他已将你遗忘。
笨笨和肖亦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远远地,凌妤鸳看见肖亦晟站在车边和人说着话,极随意的样子,走近了才看清另一个正是言恪非。言恪非穿着一件帅气的黑色皮衣,头发被风吹得有几分凌乱,凌妤鸳看惯了他穿白大褂时一丝不苟的样子,所以差点没认出来。
“时间到了没见你们来,就先走了。没想到出来正好看见亦晟。”言恪非笑说,“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吧?”
凌妤鸳点点头:“嗯。”又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朝他笑笑,“谢谢了!”
“客气什么。”言恪非站了站直,吐了口气,说:“行了,你们也快回吧,小心肖叔发火!”说完,就要钻回自己的车中。
肖亦晟冷笑:“得了吧!你自个儿急着开溜去泡警花妹妹,还找什么借口?!”
言恪非微微一哂,并不理会他,却是朝向凌妤鸳:“凌,他怎么还是那副老样子,兄弟我同情你!”
凌妤鸳瞥了瞥肖亦晟,忍不住笑出声来,夸张地说道:“我说言大医生,天晓得他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呢!赶明儿您把他脑袋打开来看看,好好研究研究,可是个病理研究的好素材啊!”
言恪非是脑外科医生。凌妤鸳这是变着法子骂肖亦晟脑子有病。
肖亦晟不满地瞪她一眼,闷声:“幼稚!”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言恪非早笑得眯起了眼睛,坐进车中,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的时候因为忍不住笑,握上操纵杆的手没抓紧,打滑了一下。
“言少,路上开车悠着点。”肖亦晟说得一本正经,“千万别让你那交警妹妹的脸没处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