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眼见着越说越离谱,不知还能不能和他好好交流,我踌躇不前,心内烦恼,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将他安抚下来,再做打算。
“这等重大之事,还望陛下准许贫僧师徒几个讨论一番,再做定夺。”
少年突然从龙椅上站起,快步又回到我身边,带起一阵疾风,腰间刀柄正对着我侧脸,堪堪蹭到耳廓,我僵直脊背,温润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笼罩而下。
颌尖被绵软长指抬起,他神色不满,挑起半边眉毛,发髻上金钗玉环更是刺眼。
“这么重要的事,都得和他们商量么?”他松了手,方才暴戾之状顷刻散去,又笑弯了眉眼,“好吧,但我希望姐姐会给出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恭候佳音。”
出大问题,又被人提亲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又」?
总之事态紧急,为了我不被扣留在此嫁作人妻,必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如此,你们可有什么主意?”我往三徒弟身旁靠了靠,尽量避免和某个金毛有眼神接触。
“没什么主意,不如就留下罢。”嘴里叼着草枝的家伙挑挑眉,看着我故意和他保持距离的样子,无比烦躁。
“你瞎说什么呢!”我惊道,“去灵山一半路都没到,我怎好在此半途而废?”
孙行者字字不饶人,非得逼我恼怒发火,“这么说,要是快到灵山了,你就可以心无旁骛将我等弃之脑后?”
“你!你少说风凉话!”真是油盐不进的臭猴子,“你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界,事有轻重缓急,能不能少犯性子,一副倔样!”
“我使性子?”悟空冷笑两声,“师父真是轻巧放下啊,俺老孙自愧不如。”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就是没皮没脸扯着他歇了一下午,说得跟我丧尽天良了似的。
自喝了那子母河水,腹痛难忍,我只记得自己早早睡去,再醒来是缩在悟空怀里,面上挂不住,总觉得有些羞耻,这才断断续续和他保持着距离,就这么简单一件事,被他搞得好似非要闹成天翻地覆才满意。
难不成是我性子太好,给惯坏了?
我努力作出威严的样子,警告道:“我告诉你,别扯有的没的,你要真愿意我去当那劳什子王后,你大可直说。”
舌尖顶了顶腮,孙悟空一把拉开房门,提起金箍棒跨在肩头,回眸讥讽一笑:“是啊,师父你去吧,锦衣玉食,安稳生活,不都在眼前了,还犹豫甚么?”
这话好生不中听。
我咬着牙,鼓起腮帮子,硬是把要落不落的眼泪憋了回去,用力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挡住门口的烦人家伙。
“我真受够了!我真受够你了!孙行者!好话不听非要玩赖的!”他低头看我时的表情将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嗝,又鼓起勇气,继续说完自己想说的,“你既然这么着急散伙,那我就成全了你!我现在就去找那小屁孩儿,我现在就去嫁给他!你么,回你的花果山去!当你的齐天大圣去!我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狠话放了一堆,不敢看他神情,我牵着袖子擦擦脸,转头就跑,谁叫都不听。
屋内安安静静,针落地上都听得清。
悟能叹了口气,“大师兄,何故说这般难听话,和她好好解释不就得了,这女国中人不曾犯事不能动手,咱们就智取,反正让师父去哄哄也不是难事,等拿到关文上了路,一切太平,现在可好,把她气跑了。”
“刚才你怎么不说,尽放马后炮。”孙悟空嘁了一声,眼神瞟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
“这谁能想到你突然发难啊!真是头疼!”
“婚姻嫁娶,婚姻嫁娶……”孙悟空喃喃自语,“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
女儿国篇开始啦-和大圣的感情线也要继续收起来了-不过这次吵架很重要噢女儿国国王是个类似于被女人们抚养长大的男孩子,有点娇气,有点女气,心性天真,又很自来熟,反正也不算是个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018|少年情浓意
“此话当真!”寝殿中回响着惊喜的喧叫声,“快快请姐姐进殿!”
女官应喏一声,掀开珠帘重重,步行至殿外,盈盈一拜,端庄肃穆相请,“圣僧,陛下听闻后喜不自胜,特请您进殿一叙。”
大概是她的态度过于尊敬,我不禁有些拘束无措,焦虑到甚至想找镜子照照自己,看是否穿戴整齐衣冠完好。殊不知殿内等待着的那位性子急躁,见我磨磨蹭蹭索性自己寻了出来。
少年帝王生得一副标致好样貌,宜嗔宜喜,不论怎么瞧着都挑不出错来,要说唯一没那么合理的,便是他与生俱来的忸怩作态。从我初见他起,那笑不露齿、朱唇粉面的模样,便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以至于对着这张美人面我越看越觉得羞愧。
怕不是生错了性别,这等姿色应该作为女子才合适,而不是拘束在秽浊男身之中。
惭愧至极,我又在这一等皮相的晃眼下迷了心神,任由少年牵起我手指带到寝殿内,像个招待玩伴的幼童似的,摆出一堆瓜果甜汤,时不时叫我尝尝。
反正也是要走的,不如吃个过瘾,不枉我费尽心思一场。我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就为了合理地把魔爪伸向那水灵灵的果子,而少年则托着下巴笑意不减地盯着我看。
“我叫陆离,你叫甚么名字?”
“斑陆离其上下……失礼,贫僧俗名陈祎。”
“我喜欢这个名字。”他取出一个果子,起初我以为他是要自己吃,结果陆离磕磕绊绊寻摸了半晌都不得要领,恼恨不已,“怎么这么难!我还想着帮姐姐剥一个呢”“无妨,我自己来即可。”我从他手中把那个表面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小心拿过来,熟练地操作一番。不得不说吃这方面我还是有几分造诣的,很快就解救了不堪入目的果子,将处理好的放到他手中,“陛下,请。”
“姐姐好厉害!”
他好像是真心在夸赞我,但我有些尴尬,忙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毕竟在这种事上似乎被夸了也不能证明什么……除了我贪吃以外。
“姐姐的故乡是什么样的地方?”陆离捧着咬了一口,唇边蹭上了些许汁水,红艳艳的,圆润的水珠凝集到尖削的下颌边缘,我看得嗓子发紧,真想给他一把擦干净了。
强行按捺住不合时宜的念想,我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幅久远不得见的画卷,“盛唐繁华,人稠物穰,软红十丈,车马骈阗。”
“真想去看看啊……”我叹息道:“谁不是呢。”愁上心头,闷闷不乐,我把手上最后一点吃完,早已忘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若是你我成婚,我便也成了大唐的女婿,”他抽出自用的丝帕,认真细致擦起我的十指,“只可惜路途遥远,且我不能出国境,否则定是要随姐姐去看看你的故乡。”
听他一提,我这才想起差点忘了要紧事,忙道:“陛下我可以留下来,但取经一事不可耽搁,还请准许倒换关文,我那些徒弟们拿了度牒好上路,继续西行。”
“此事当真着急?”
“急不可待。”我郑重道,“请陛下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