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苏璃身上。
她抬起头,迎向林清漪那看似清澈、实则冰冷刺骨的目光,也迎向陆明远等人漠然的视线。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她想愤怒甩袖离去,离开陆家,可又担心陆辰。
至少得知道陆辰已经无大碍了,她才能安心离开这里。
最终,所有的不忿,都化作了唇边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没有辩解,只是缓缓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寒风中不肯折腰的青竹。
她看着林清漪,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林仙子好意,苏璃心领。陆辰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确认他无大碍了我自会离去。该去何处,该做什么,不劳仙子费心。”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满园盛放的鲜花和冰冷的目光,走出了这富丽堂皇却又令人窒息的漱玉苑。
阳光落在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身后,传来林清漪一声轻柔却带着无尽冷意的叹息,以及陆明远那圆滑的安抚声:“林仙子无须将合欢妖女放在心上,你和辰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无声地砸落在衣襟上,瞬间被布料吸收,只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
静竹轩的每一缕空气都像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苏璃胸口。
她坐在水月长老床榻边的小凳上,出神看向窗外的阴沉的天空。窗
一股天剑城特有的、带着金属锐气的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却吹不散室内凝滞的沉重。
“苏黎,”水月长老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她冰凉枯瘦的手轻轻覆上苏璃紧握的拳,“辰儿他一定会没事,也一定会想起你的。”
苏璃身体微顿,抬眸瞬间撞进水月长老那双饱含忧虑与疼惜的眼眸。那强撑的堤坝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酸涩直冲眼底。
她迅速低下头,声音闷在喉咙里:“前辈,我没事。只是……”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陆辰他…伤势如何了?当真…无碍了么?”
这才是她隐忍留在陆家唯一的原因。只要确认他安好,她立刻就走,绝不再踏入天剑城半步。
水月长老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辰儿…外伤得族中宝药救治,已无大碍。但蚀骨殿的秘术歹毒非常,那蚀骨剑气不仅毁伤经脉,更侵染神魂。
表面看似无碍,实则根基已损,神魂深处那阴寒蚀骨之力未曾根除,记忆更是被强行封禁。
若不能彻底拔除这股阴毒邪力,稳固神魂,唤醒记忆,恢复修为根基…只怕后患无穷,轻则修为终身停滞,重则……神智错乱,沦为废人。”
“什么?!”苏璃霍然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她自己遭受羞辱时更为惊惶。陆辰在药王谷为她挡下张狂致命一击,修为倒退、重伤濒死的模样瞬间撕裂她的心防。
“难道…难道陆家如此底蕴,也束手无策?”她声音发颤。
水月长老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眼中燃烧起近乎偏执的光芒:“有!还有唯一一线希望!”
她转头眼睛望向窗外天剑城最高处,“陆家禁地,剑冢核心洗剑池!唯有以洗剑池千年沉淀的至纯至阳、涤荡万邪的浩然剑气,辅以剑魄罡风锻魂炼魄,内外交攻,才能彻底洗练掉那蚀骨阴毒,稳固其受损的神魂根基,唤醒被邪术封禁的记忆,重塑其剑道本源!这是唯一的生机!”
苏璃的心沉了下去。据她这些天的了解,剑冢陆家立族万载的根基,是真正的禁地,是陆家气运所系之地!
开启核心洗剑池,损耗的不仅仅是海量资源,更是冥冥中难以估量的家族气运!
陆渊他们会愿意为陆辰开启的吧,毕竟陆辰是陆家天赋卓绝的直系。
第118章 商议
水月长老安慰道:“你安心在此。相信陆家主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顶住压力同意开启的!陆辰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是陆家未来的擎天之柱!陆渊若还有一丝为父之心,为家族长远计,他就该明白孰轻孰重!”
陆家核心重地,议事大殿。
沉重的玄铁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
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紫铜香炉袅袅升腾着凝神静气的昂贵香料,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与肃杀。
陆渊高踞家主宝座之上。这位天剑城的主宰,东域顶尖的剑道巨擘,此刻脸上却不见往日的威严与从容。
深刻的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忧色。短短数日,儿子重伤失忆、根基受损,蚀骨殿的阴影如毒蛇般缠绕而至,家族内部暗流汹涌,玄月宫那位心思玲珑的圣女又步步紧逼…桩桩件件,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下方,长老团分列两侧。
陆明远垂着眼皮,捻着花白的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那圆滑的胖长老脸上堆着惯常的假笑,眼神却闪烁不定。
冷峻长老抱着臂,面沉似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其余几位长老也大多沉默不语,殿内只余下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殿门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死寂。
水月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带着惊愕、不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只见这位素来清雅矜持的长老,此刻形容枯槁到了极点。
她身上的素色法衣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显然内伤沉重,未曾痊愈。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鬓边,脸色憔悴。
“陆家主!”水月长老的声音满是担忧,“辰儿如今的情况如何了?师兄将他交于我,我势必要确保他无恙才对得起师兄的嘱托。”
“水月长老,你僭越了,我等陆家的议事厅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陆明远猛地睁开眼,厉声呵斥,须发皆张。
陆渊抬手,阻止陆明远继续向水月发难,“水月长老放心,犬子暂时无碍,我等正商议助他恢复修为的办法。”
“听闻陆家的剑冢内有一洗剑池,可以抵挡邪气,驱除邪咒,恢复剑元,只要送辰儿去那,便可早日恢复。”
“哼,你说的轻巧,剑冢乃我陆家万载根基,气运所至!洗剑池每开启一次,便耗损我族一分气运!此乃动摇族本之举!岂可轻启?陆辰伤势自有族中秘法调养,何须动用此等逆天手段?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调养?”水月长老猛地抬起头,双眼紧盯着陆明远,悲愤交加,“大长老!你口中所谓的调养,不过是扬汤止沸!蚀骨殿的蚀骨秘术是何等阴毒?那是直接污秽神魂、侵蚀剑道本源的邪法!
寻常丹药,不过是暂时压制其表,那阴寒蚀骨之力盘踞辰儿识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