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伤好拆开纱布的那一日,族长岐渊也在场,那时他与扶瑛都被阿丑的真容震惊到了,扶瑛更是心生自卑,跑去了一片结颜花中躲着不肯见阿丑。

岐渊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听到阿丑在向扶瑛表露心迹,他甚至愿意为了扶瑛自毁容貌,不要什么好皮相,今生今世只做扶瑛的阿丑。

他们在结颜花丛中互明了彼此的心意,扶瑛情不自禁地轻轻抚向了阿丑眉间的那颗红痣,阿丑便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对她玩笑道:

“我这可是一颗美人痣,还从来没有人摸过呢,你今日既然摸了我眉间的美人痣,那就得对我这个美人负责,一辈子都得对我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听见了吗?”

神女动情,结颜花中许下终生,那一幕岐渊永生难忘。

“所以师父说,裴世溪他们根本就是抓错了人,因为施仲卿的右眉之间并没有一颗朱砂痣,而且他身怀绝世神功,但当年的阿丑却毫无内力,一点武功都不会,哪怕过去了十数年,阿丑也绝无可能一日千里,练得如此高深的功力,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族长岐渊言之凿凿,可这一切听在光复派耳中却不过是个幌子,是他为了救人编出的瞎话,裴世溪更是一拂袖,冷冷哼道:

“够了,什么远山眉,美人痣,举世无双的谪仙子,真是一派胡言,荒谬至极!难为族长您老人家了,以为编出这样的瞎话就能救了这姓施的吗?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将他放走吗?”

裴世溪接下来的一番话是那般狠绝,充满着凛冽的杀意:“您怕真是老糊涂了,他若真是圣女的生父还好说,我们尚且能容这厮在这世间苟活一段时日,将来用他来启动那凤灵血阵,可若他不是,那他从头到脚真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我们又岂会白白放他走,他毕竟还是东穆的尚书大人,堂堂朝廷命官呢,我们杀了这厮来为童鹿祭旗,来震慑一下皇城里的那些文武百官岂不妙哉?!”

族长岐渊万万未料到裴世溪竟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当即便煞白了一张脸,指着裴世溪半天说不出话来,裴世溪反倒向他逼近一步,冷笑着要他给出答案:

“所以老族长,您想清楚点,一双昏花的老眼也看清楚些,这姓施的究竟是不是圣女的生父?”

听到这里,施宣铃整颗心也揪了起来,她胸膛起伏间,连声音都微微发颤:“族长,族长最终是怎么回答的?我爹他,他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爹呢?”

【第249章 阿越出事了?】

九岁那年回到施家,认祖归宗,做了一个被困阁楼,失去自由的施三小姐,那时施宣铃逃过很多次,可哪怕在她最伤心难过,最痛恨施家的时候,她也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从没有想过她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

“毕竟,我生得还是挺像我爹的,只是他太爱皱眉了,天生一头古板的倔驴子,我小时候是不怎么喜欢他,还怪他老是关着我,但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保护我,他跟我阿娘都害怕我应了那份命格,只想让我做个平平凡凡的官家小姐,他还说愿意成全我任何的心愿,会在家中一直等我回去,我知道他明明是……明明是疼爱着我的,他怎么会不是我亲爹呢,怎么会呢?”

施宣铃越说越混乱,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右铭明显看出她情绪不对劲,赶紧按住她的手,连声安抚道:“你别急,小铃铛,师父也许正如裴世溪所说,不过是想用这套说辞救下你爹呢?”

毕竟那日青黎大山中,当裴世溪步步上前逼问族长岐渊,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时,族长却迟疑了,他既未改口,也未承认此前所说,他只是指着被困在阵法中的施仲卿,再次劝说起了裴世溪等人: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小铃铛的生父,你们都不该如此行事,火凤明王在上,慈悲济世,难道你们要违背族中宗义吗?别再一错再错了,快些将人放了吧,回头是岸!”

以裴世溪为首的光复派当然听不进去,反倒是被困阵法中的施仲卿扬声喊道:“小铃铛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施家的血脉,她早就认祖归宗了,你们若是要伤害她,我施仲卿纵是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那时施仲卿以一敌八之下受了不轻的伤,可他却仍是中气十足地嘶声喊着,阵法中的巨石都被他的内力震碎了,他当时其实已受到阵法中的迷烟影响,整个人意识都模糊了,可哪怕在头脑混乱不清的情况下,他也仍是坚定地嘶喊着:

“把我女儿还给我,将小铃铛交出来,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都绝不能伤她一分一毫,一切都冲着我来,我愿意拿我这条命来换我女儿!”

现在回想起当日施仲卿那副模样,右铭都忍不住摇头感慨道:“他在身中迷烟,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都口口声声坚称你是他女儿,还愿意拿自己一条性命去护你周全,可见他对你这个女儿有多么在乎,裴世溪当时都听笑了,说倘若这样一番舐犊情深,都算不得你的亲爹,那世上还有何人配做你亲爹呢?”

屋中暖烟缭绕,窗外的寒梅幽香丝丝缕缕地随风飘入,帘幔飞扬间,坐在床榻上的施宣铃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倏然握紧了双手,咬牙道:

“我要去救我爹,我绝不会将他献祭出去,用他的命去启动那个鬼血阵!”

右铭闻言一惊,赶紧又按住了施宣铃:“别冲动,小铃铛,你爹此刻安然无虞,你若真去了才叫自投罗网,会将他害死的!”

只要一日没找到施宣铃,光复派就一日没办法动施仲卿,更何况族长岐渊也始终不肯松口,说出那启动凤灵血阵的具体法子,所以裴世溪都只能暂且将他们关了起来。

“你爹现在被关在山中,顶多吃些皮肉之苦,但暂时却不用担心他的性命,他可是那把开启凤灵血阵的关键钥匙,裴世溪将他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呢,小铃铛,你就暂且放下心来吧,咱们要救人还得从长计议!”

不仅是救出施仲卿来,还有老族长,以及追随他的那群守青派,甚至还包括……以裴世溪为首,那帮愈陷愈深,疯魔地做着与虎谋皮,飞蛾扑火之事的光复派。

“无论守青派还是光复派,皆是我们的一族同胞,皆是奉氏一族留存在这世间的血脉后代,小铃铛,还记得你曾说过的那些话吗?”

右铭的眸中燃起一抹灼灼火光,施宣铃亦为之一振,立刻点点头,一字一句地坚定道:

“我当然记得了,我说过,我要护族人们周全,要带族人们渡海回家,回到云洲岛,回到曾经的故乡,让奉氏一族恢复身份,重见天日!”

“很好,小铃铛,如今虽天下大乱,战火四起,可这份危机却也可能是我们的一个转机,因为,如今东穆真正的执政者,是三皇子。”

赤奴部落步步紧逼,幽州反军又来势汹汹,东穆王朝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如此内忧外患下,允帝也一病不起。

而真正叫他气急攻心的并不只是如今严峻的形势,更在于朝中无将可用,因为是他自己亲手杀了越侯爷!

是的,今时今日的东穆早已不复昔日雄风,守军就犹如一盘散沙,面对敌人的进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在幽州小朝廷的火力全开下,东穆已接连痛失多座城池!

允帝如今唯一还能倚仗的大将军便只剩闻晏如,但他无法抽身前来相助,因为他必须镇守在云州岛上,否则这个关口一破,将会有更多赤奴大军长驱直入,踏破东穆国门!

前有狼后有虎,然东穆将星陨落,人才稀缺,江山摇摇欲坠,朝野民间也开始怨声载道,百姓们私下都说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杀了越侯爷,解散了越家军,倘若越侯还在,定会率领越家军英勇奋战,击退敌人,守住国门,还东穆百姓一个太平世道!

坊间的声音压不住,也瞒不掉,允帝得知后彻底病倒,他许是被这些话气到了,又许是心中有愧,夜阑人静的时候,他或许也在后悔不该杀了昔年的好兄弟?

总之允帝是一病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从前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任太子况连雅,他在这危急时刻便被推了上去,代理朝政,行监国之权,俨然一派新君的威严之态。

“十二皇子的这位三哥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允帝病倒后,他接过了一切事务,在国之危难时力挽狂澜,甚至还以计取胜,让裴世溪的童鹿小朝廷吃了几回瘪,我曾说过比起柔弱不经事的十二皇子,三皇子更适合做皇帝,如今看来,倒是印证了我当初的说法,只可惜他们兄弟情深,如今却要兵戎相见,争个你死我活……”

那时三皇子去冷宫中夜探十二皇子,还曾握紧十二皇子的手,郑重地对他许下承诺:

“三哥会护住你,护你一辈子,日后若是我为帝,绝不会任魏氏一族加害你与你的母妃,无论到了何种境地下,你永远都会是我最亲的十二弟,三哥说到做到,我绝不弃你!”

说来讽刺,如今这样荒谬的局势,恐怕他们兄弟二人做梦也想不到,更不愿见到,他们一个在战火中被推上监国之位,日夜忧心,一个被光复派带去了幽州,做了所谓童鹿国的傀儡小皇帝,每日亦是担惊受怕,辗转难眠。

无情的命运将他们推到了彼此对立的位置上,残酷如斯,那个曾经赤诚的誓言还能算数吗?

想到这,右铭叹了口气,施宣铃却飞速思考着,在他耳边冷静开口道:“小师叔,你说的那个机会大抵真的摆在眼前了,正如你当日所言,三皇子不会是我们的敌人,相反还可能会助我们一臂之力,而我,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我们眼下有一条路可以走。”

右铭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施宣铃,他就知道这孩子聪慧灵秀,一点就通,果然,施宣铃直视着他的眼眸,神色坚定地吐出了十个字

“谈判,结盟,互助,亦是自救。”

胸膛中热血翻涌,右铭呼吸急促,眸光中闪烁出激动的光芒:“没错,我正是此意,我们带上丹书铁券去找三皇子,大家共同的敌人其实是赤奴部落,裴世溪与虎谋皮,只会害奉氏一族落入息月寒的魔爪之中,他所谓的童鹿国,日后必定会被赤奴人一口吞掉,取而代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阻止赤奴部……”

右铭急切的一番话语还未说完时,一道人影已心急如焚地踏入殿中,遥遥地便急声喊道:

“右铭先生,您可研制出解蓝焰之毒的丹药了?玄羽之前被困在了修罗阵中,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可却中了那蓝焰剧毒,我怕他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