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推开了施宣铃的手,正要背过身去时,哪知施宣铃竟一咬唇,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他还未回过神时,她已霸王硬上弓般,再顾不上任何东西,蛮横地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不由分说地将那药膏抹在了他的脸上。

“不用也得用,你是我夫君,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我不许你毁容,我要你好好的,要你脸上恢复如初,变回从前那只俊俏的小灰猫!”

施宣铃不知哪来的力气,铁了心地压在越无咎身上,不顾他的挣扎,强硬地往他脸上涂抹着药膏。

“我一世学医,若连自己夫君都医不好,还不如趁早砸了药匣子呢,阿越你别再跟我赌气了,我说什么也得把你治好!”

伤口上了药冰冰凉凉的,清冽的药香萦绕在他们之间,越无咎耳垂都红透了,在黑暗中咬牙喝道:

“施宣铃,你知不知羞?”

“我不知羞,你本来就是我夫君,我只要你好起来,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把这盒玉颜膏收下,以后每天涂抹三次,如果你自己不涂,我就每晚到你床上来闹,反正是你说过的,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密不可分,夫妻之间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你!”

越无咎一下语塞,他忽然扣紧施宣铃的双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一发力,纵身而起,反压住了她,那小小的药匣子也随之掉落在了枕边。

“你现在想起与我是夫妻了?那两次同你的阿笙抱在一起时,你又当我是什么?”

少年咬着牙,俊秀的一张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意,施宣铃被压在床上,有心想解释些什么,却到底没法和盘托出,只能极力挣脱出一只手来,瞅准空当,又将那指尖剩下的药膏飞速往越无咎脸上抹去。

“我也当你是我夫君,我跟小鲨鱼只是朋友,朋友为我受了伤,我心疼朋友,对朋友好,只是这样罢了,你别气了好不好?”

“别碰我!”

少年却似炸了毛的山猫一般,狠狠将施宣铃挣脱的那只手再次扣住。

“施宣铃,你确定自己分得清朋友跟夫君的不同吗?”

她被他圈在怀中,一时无法动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语带迟疑:“我,我应该是分得清的,小灰猫跟小鲨鱼,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她心头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表达,还想说下去时,可越无咎的呼吸却愈发急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施宣铃急了,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般。

她双手虽然被缚,但她还有嘴巴啊!

少女想也不想,倏然凑近眼前那张俊逸的脸庞,蜻蜓点水般地轻啄了一口。

以往她惹小灰猫生气了,这样做总是奏效的。

亲了脸颊不算,她还想再去寻他的唇,可这回却落了空,少年别过脸去,胸膛起伏着,话中带着一丝愠怒之意:“也别亲我,你这样算什么?”

迷蒙的月光中,那张俊逸的面孔极力抑制着紊乱的呼吸,咬牙之间,连眼尾都微微泛红起来。

“施宣铃,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永远都是这招,我便如此好哄骗么?”

“我,我没有哄骗你,我只是想让你欢喜……阿越,你别气了好不好?”

施宣铃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她双手想要挣扎出来,反被越无咎扣得更紧了,她只能仰面看着他,这样的他实在陌生,不知为何,她心里一慌,清浅的眼眸里也莫名起了一层水雾。

“阿越,我今天见到枫舟公主来向你道别了,我就躲在树后面,全都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她让你跟她去姑墨国对不对?”

藏着心底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少女委委屈屈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皓白的手腕因为极力挣扎,戴在上面的铃铛也轻轻晃动起来,晃得越无咎心头一软,不由卸了力道,将人松开了许多。

他看向身下雪肤浅眸的少女,明明心弦颤动不已,却仍是极力克制住,故意冷着一张俊脸道:

“你既然听到了,又何必来问我?”

“你,你收下了枫舟公主送的那个紫金葫芦对不对?我亲眼看见的……你难道,难道真打算去姑墨国吗?”

施宣铃急了,三分委屈化作了七分害怕,越无咎却仍是冷着脸,挑眉反问道:“你以为呢?越家惨遭诬陷,满门冤屈,我父亲还未翻案,前路漫漫,不辨方向,我被困岛上,迷雾重重,又到底该选哪一条路呢?”

这一下,施宣铃再忍不住万般酸楚,心中有什么坍塌了一般,她拼命摇头,双手霍然挣脱出来,一把勾住了越无咎的脖颈,眼眶霎时就红透了。

“不,不要,阿越,你别走,别去姑墨国找枫舟公主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给越家翻案,替你父亲洗刷冤屈,我也会帮你查明真相的,不管发生什么,前方的路我都陪你一起走下去,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不好,你别去找枫舟公主了……”

她长发散在床上,浅色的瞳孔里盈着泪水,白皙的双臂紧紧勾住越无咎不放,那委屈又害怕的模样,仿若山间一个迷了路的小精灵般,那般惹人怜爱,又不觉间将人蛊惑。

越无咎呼吸灼灼,一颗心也像泡在了海水中一样,浮浮沉沉的,又酸又涩,难以言喻。

月光之中,他们一上一下,他注视着她的眼眸,终是喑哑地问道:“施宣铃,你也会害怕吗?”

“怕,我当然怕了……”施宣铃明显感觉到越无咎情绪起了变化,他们之间的那道冰墙似乎有了松动,她连忙道:“我早就说过,你是圣旨钦定,只属于我一人的小灰猫,我绝不会放你走的,有什么我们一同面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前路再难走,我们也别放开彼此的手好不好?那一道长虹贯日,我们不是还要一起看吗?”

说着说着,施宣铃双手又晃了晃,轻轻地摇着越无咎的脖颈,她泪盈于睫,语气愈发可怜兮兮起来:“阿越,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这架势叫越无咎难以抵挡,他眸光晦暗不明,神情明显有所松动,而他肩头白雾缭绕,那只原本冷脸孤傲,甚至是炸毛的小灰猫,更是松了紧绷的脊背,收回了锋利的爪子,仿佛被人摸顺了一身皮毛,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稍微哄一哄他,他便会对她心软不已,缴械认栽。

久久的对视间,越无咎喉头终于动了动,只最后问道:“那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你究竟……喜欢钟离笙吗?”

这个问题来得万般突然,施宣铃眸光一怔,竟一下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从她探得真相,知晓师父是她的族人后,连带着对钟离笙,她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感。

毕竟阿笙体内流着的,可是一半蝶族的血,某种意义上,他不也算是……她的族人吗?

她如今对他既有朋友之间的情谊,也有对他身世的无尽怜悯,还担负着要医好他一双眼睛的责任,除此之外,最特殊的还是那份……无法为人道的同族之情。

就像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历尽千辛万苦间,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失落在外的……亲人一般。

这些加在一起,都能算作是……一种喜欢吧?还是极其特殊,难以形容的一种喜欢?

床榻上,施宣铃不自觉地咬住了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越无咎这个问题,她不想对他撒谎,可有些东西又不得不瞒着他。

见施宣铃久久没有回答,也瞧出了她眸中的那份纠结犹豫,越无咎整颗心都凉了半截,他眸光一暗,将脖子上挂着的那双手狠狠拽了下来,肩头那只小灰猫也再次弓背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