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才堪堪补上封印漏洞便接到了来自天界的传音，一路长途跋涉才到了这里。

原来竟是如此，云意棠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无奈，“怪我走的太着急，竟不知你要下人界，原先想着你在天界必然能感受到震动，便没有与你互通灵识……”

“岂止啊小意棠，我与药师庸赶来之时便多次尝试和你通灵，还传音好几次，都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这地方这么邪性吗，居然还能压制神尊的灵力……”

*

那边二人说着悄悄话，这边四个人却安静得诡异。

因为方才被另外一人高大的身形遮挡得严实，当下他们才得以看清这个有些瘦小的老头的样子。

他虽与其他人比起来稍显瘦小，但比起忠叔又高大了不少，总体而言在上了年纪里算是鹤立鸡群了。

人长得清瘦，月牙白的衣服干净整洁，就是头衣下不修边幅的乱发有些不合气质。

此时被野蛮生长的灰白头发左右挡住了一小部分的脸上，一双清明的眼睛正在滴溜溜地转着。

他先是挑了一个离江荼最远的地方，老神在在地嘀咕着“杀孽太重”“不宜接近”之类的话，而后在四处张望中被黑衣少年吸引了目光。

怔怔地思考了一会，药师庸一拍脑门，指着面前的少年，恍然大悟道：“凰玉子！当年见你还只有我一只手大，如今怎么比我还高了。”

“不敢当，老人家此番倒是折煞阿景了，阿景不过小小山间精怪，哪里够得上凰玉子之称。”

“怎么会呢……”少年说完他又凑近了些上下细细打量，半晌背过手去，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难道老朽真看错了？”

“您看错什么了药师庸？”云意棠和乌扬交谈完毕，回过头来便听到药师庸喃喃自语。

这位老前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存在天界了，就他认识的这许多年来看，这位药师庸除了医药之外记性极差，不常在他跟前晃荡他都能把人忘记，也只有在自己和乌扬旁边才会多些话。

如今这般碎碎念倒着实少见，云意棠不由得新鲜得问了句。

“也没什么，就是把我们小小的山间精怪阿景认成了一颗蛋，你说对吧，凰玉子？”江荼“好心”解疑，但幸灾乐祸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阿景倒是没有期待中的失态，而是面带笑意，不冷不热的，看的人心里发毛，江荼心里一阵不太好的预感，果然

“彼此彼此，江舵主不也是，杀孽太重啊……”

“……”

二人针尖对麦芒，造成这番局面的罪魁祸首却早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药师庸盯着角落里仿佛与外界隔离，正在垂眸凝思的人，眼底若有所思。

“奇怪，真奇怪……”

*

原本云意棠还担心忠叔失踪了会影响他们的计划，但看着驾轻就熟带着他们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穿梭的江荼，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阿景是早就知道他认路吗？”怪不得当时看起来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看了眼以眼睛不好为借口拉着奉青时一起的人，有些不确定道：“但他看起来真不像是会关心他人死活的人……”

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但是这个江荼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时而看着像好人，有时候表现出来的神态，又更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少年正在给手上的小雪人加上眼睛和鼻子，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随着他的目光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眼，随即勾起唇角，“道长看人真准，但不管怎样，他不会做什么……起码现在不会。”

云意棠半信半疑，但现在看来江荼确实对他们没什么恶意，但愿是他多想了。

“道长你看，阿景做的这雪人如何？”阿景微微抬手，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进入云意棠的视线。

雪人通体雪白晶莹，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欢喜，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下冻得通红的手掌。

“模样憨态可掬，只是常年冰寒，冻着人了可不好。”云意棠的视线不知是在雪人上还是在托着雪人的手掌上，意味不明道。

阿景看着他的神色，知他关心，但仍旧没有脱手，“道长既喜欢，送它一口气如何？”

“？”云意棠不明所以，但还是在少年期待的神色下对着雪人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雪人虽小，但还是有重量的，可此刻却如同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云意棠一吹便从阿景的掌心飘走了。

不过霎时，那雪人落地之后居然像有了生命般站立起来，随即吭哧吭哧地往反方向离开了。

少年看起来心情颇好，指着雪人道：“道长快看，他竟然还会走路。”

云意棠睁大了双眼，一抹怀疑之色悄悄浮上心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阿景看着也不大，也许正是爱玩的年纪，冰天雪地里闲来无事借他一口仙气玩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他小题大做了。

他想的入神，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少年背过手去的动作。

皑皑白雪里，片刻之前还走得摇摇晃晃的雪人突然有了意识般，迅速向某个方向疾跑而去，不过瞬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

“我说这位江舵主，你带我们兜兜转转了半天，雪是越走越大，我们要找的地方怎么连冰山一角都看不到？”

乌扬已经知道了他们幻域之行的目的，也乐的与好友行方便，左右云意棠的脑子比他好，来此也必然有来此的理由。

只是他佩服云意棠，不代表对所有人都这么宽容。

药师庸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忙使了眼色让人悠着点，小意棠有求于人家就是他们有求于人家，这个态度可是会吃亏的……

药师庸的暗示还没送到，前方不卑不亢的声音已经传来：“天寒地冻，心有怨言也能理解，只是不必担心，胜利就在前方，几位且再随我多走几步。”

乌扬是为神跋扈了些，可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既然人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揪着不放，因此也就闭了嘴继续走。

而云意棠与阿景却不同，相处的这些时间里那眼高于顶的江荼何时对人如此客气过，说话稍不合他意都能立刻损回来，遑论现下乌扬这番语气不善的质问。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答案。

阿景嗤笑一声，“真是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