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不思归 叶冰裳澹台烬 2746 字 4个月前

湿湿的风吹动两旁的大树枯枝,浑浑噩噩的天地间飘了雪。

叶冰裳知道他要死了,她竟然心生怯意,眼中湿湿的,被灌满了冷风。

一鼎宫钟被撞开,钟磬音来自皇宫中最高的所在,钟声响彻整个宫城,凄清入耳。

澹台烬咯了一口暗红的血,故作坚强地笑说:“我还没死,宫里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我的丧钟。”

“他们等不及我死了……我这辈子无父母,无亲缘,无友人,世间无人会为一个杀人魔头服丧,今年冬天周国难得下雪,天地以缟素祭我,死在今日是我的福分。”

他悲凉的双眸看向叶冰裳,眉间逐渐变得柔情起来,只见他抬起布满细纹的手,替她拭去颊上的泪,叶冰裳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爱你。”他低声说。

“我怕我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希望你往后想起来,会记得我曾爱过你。”

“我曾经怨恨你,恨你无情,那九枚钉子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这十年我活得很是辛苦,但我其实……也感激你,感激你愿意给我情丝,教我读书识字,让我过了十年有血有肉的人生。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但你别恨我,这一世,我拿你当我的……我的妻子。”

他不自信的垂下了眼眸,暗红的血从他嘴角溢了下来:“我知道自己比不上萧凛。就是想问问你,你可曾对我动心?”

叶冰裳又滚下一滴泪,朱唇微张。

澹台烬柔声对她说:“莫再骗我了。”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片刻后摇摇头,闭上了双眼。

那片刻时间,或许她也经历了无尽的挣扎。

冬夜里极轻微的低语就这样消逝在暮色里,他点头笑笑地说他明白了,之后便垂下双手,靠坐在河边,等待死亡的来临。

叶冰裳沉默了很久,久到远方那盏微弱的灯在凄冷的寒风中迷失了方向,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同他一样,蹲下身子,在他耳畔低声说:

“我十八岁那年生辰,你送了我一朵永生花,萧凛送了我一副镯子,你的永生花我受了,镯子我还给了萧凛。”

她说完,澹台烬复睁开疲累的双眸,眼睛亮了亮,看向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惜他没有时间说完这些话,他便索性不说话,冲她凄凉地笑,一咧开嘴鲜血就先于话语吐了出来。

他感到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无奈。

最后一叶雪花飘荡在他脖颈上,他垂下无力的手,疲惫的眉眼终于显现了安详,那一瞬间,夜幕星河中好似出现了他母亲的音容笑貌,他痴痴地望着,眼中滚下两滴热泪,终于倒在了叶冰裳的怀里。

邪骨选中的魔神结束了受苦受难、残暴不仁的一生,枯死在她的怀里时,手里还握着一块假水玉,嘴角是以微微上扬的姿态。

是日京中又大雪,果真如他所愿的那般。

十里缟素,天地为祭。

马上就2023了时间好快(??ω??)周围的朋友都??了,自己也没好,刚才从窗户去看外面的街道,都没有多少人,感觉今年的跨年真滴好冷清T﹏T,左思右想,还是来更篇文吧,马上就完结了,坚持就是胜利??

不思归·萧凛篇

漠河一别,叶冰裳没再见过萧凛。

最后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应是在阿枫那里,他说萧凛已经登基为帝了。

正要伸手去拿茶盏的手顿了顿,她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长睫在月光中洒下一片阴影,帐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百无聊赖地打发着不算漫长的夏季。

最后,她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难免让眼前的友人感到讶异。

“去看看吗?昭玉也要成亲了。”他轻声问她。

叶冰裳抿了一小口茶,浓厚的苦涩在嘴里一点点荡开,她微微蹙眉,索性放下了茶盏,站起身走到帐外。

一轮圆月悬挂在墨蓝色的深空中,月光下连绵不断的山丘清晰可见其轮廓,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连在一起,铺在山丘上,汇聚成深绿色的海洋,上下起伏的山势如同海浪静静地涨起又落下。站在帐外,微风拂面,她仰着头,盯着孤独的月亮。

“走走吧。”丹枫跟着也出了帐,在身后问她。他有些自责,不该同她再提起故人,徒惹伤怀。

叶冰裳收回仰望的目光,缓缓转身去,四目相对时,她轻轻一笑,说:“好呀。”

他们游荡在广阔的天地里,抬头是一轮圆满的月亮,低头便是柔软的草地,草原上的风飘荡着泥土混杂了草汁的清香,给人原始的无限自由之感。

他们走了很久,丹枫身后牵了一匹健硕的马,远处有一条横梗在他们面前的小河,在月光下静静淌着。叶冰裳走到河边,提起裙裾蹚水过了河,温凉的水流没过小腿,正缓解了夏季的暑热,她心中为此升起了一丝愉悦。

今晚的月亮让她想起了许多在人间的故人,凌儿在江南开了一间铺子,无需再为生活奔波,今年以后还要再添置一座宅院,门前搭起施粥的铺子,用来救济穷苦人家,温炎挎着一把剑,云游天下,锄奸扶弱,如今就连昭玉也遇到了良人,即将结婚生子。

每一座错位的星宿都回到了正轨,在人间度过平凡或是不平凡的一生。

她们就像躲过了多灾多难的冬天,终于迎来了新生一般,一个漫长而孤独的新生。

叶冰裳背对着阿枫,说她此生不会再见萧凛。而他也十分默契,一直到离世都没有再提过萧凛,就连那次也没有。

夏国在萧凛的统治下变得比往日更加强大,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夏国臣民信仰般的存在,回望过往岁月,他为自己而活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这天京城数十里红妆,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浩浩荡荡的马车从宫门前排到了公主府,街道两旁涌动的人群往来络绎不绝,比肩继踵,各户城楼大开着门洞和窗牑,皆伸头探脑去看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萧凛为唯一的妹妹办了一场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婚礼,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好,可惜昭玉并未承下这份情,就连成婚之日,她也只从宫中拜别了年迈的母亲。

昭玉与他生疏是必然,从他丢了叶冰裳,却将黎苏苏养在宫中开始。

那天她不再怒气冲冲,而是一手指着奄奄一息的黎苏苏,一手指着自己,问萧凛:“你是选你的亲妹妹,还是她?”

萧凛低眸看了一眼脸上手上皆是黑青的叶三,没有过多理会昭玉的话,冷下眉眼,对她说了一句:“莫要胡闹!”而后,径直走过昭玉身旁。

只那一刻,萧凛忽然感到心里有一处地方在隐隐作痛,他无比清楚地看见昭玉红了眼睛,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崩塌。

也是从那天开始,二人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外人皆以为皇宫是没有真感情的地方,就连最亲的兄妹也是如此,可昭玉一直都知道,他们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在每一次抉择中被消耗殆尽。其实每一次都不全为叶冰裳,看似与叶夕雾针锋相对的背后,也饱含着她对萧凛深厚的兄妹之情。

不被选择的次数多了,心自然就冷了。

叶啸一生抑郁而终,他死后,叶家随之覆灭,萧凛将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的黎苏苏养在冷宫中,她的右手已经完全残疾,常年包裹着一块黑纱不以示人,黑纱下的一个大洞,是她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萧凛拿剑刺出来的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