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不思归 叶冰裳澹台烬 2797 字 4个月前

轻轻地,一件质地柔软的大氅将她身子包围起来,丹枫在她身侧蹲在身子,目光极具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了?”他抬手为她抹去脸颊上挂着的晶莹泪珠。

丹枫将她小心地扶起,她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少年身上,可他并不在意,叶冰裳身材瘦削,腰枝盈盈一握,本就没多少重量。

过了许久,丹枫才开口问道:“又想起难过的事?”

怀中的人用手背将脸上挂着的几滴泪珠擦去,点点头道:“记性太好的人,很难过好这一生。”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其实很是后悔幼时对她的种种恶作剧,起初也许是同情、怜悯,可这几年的陪伴,让那种怜悯之情变得浅淡,如今反而能痛她所痛,伤她所感。

叶冰裳双眉紧蹙,眼中有莹莹泪光,犹似含着星河。“这几年,多谢你。”叶冰裳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又含着万般柔情,丹枫心中一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少年不识爱恨,这一生也不懂如何为她心动。

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牛羊散布在远处的山包上,星星点点,透过迷蒙的雾气,叶冰裳仿佛看见了三年前,那条来时的路......

九岁那年,叶冰裳随使者来到到贺州,刚入草原时便是黑夜。山路难行,暗夜无光,此时正值冬季,野兽冬眠,但草原的狼群还在广阔的冰天雪地中流浪。

狼群是草原的动物霸主,他们令人生怖却也令人敬畏。

叶冰裳一人坐在马车上,前面开路的是使者的马车,黑夜中的狼群或许是收获到了猎物,嚎叫着在草原上传递信息,一时间狼嚎声此起彼伏。

叶冰裳所坐的那辆马车用的是梁国产的马,这些马只用于行人赶路,没有打过战,扎过营,因此天性对狼嚎畏惧。

狼嚎声越来越大,马受了惊,叶冰裳的马车失控,没有目的地往前急奔,她在马车内被颠来倒去,无法坐稳。

马车越行越急,使者在后面点着火把呼叫,叶冰裳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了出来,怕不是命里该有此劫,断崖没要了她的命,失控的马车反倒要了她的命?

她在马车中猛烈的咳嗽,甚至咳出了几滴血来,正在她放弃挣扎之时,马车渐行平稳,忽听得马上一清亮的声音驭停了受惊的马,此人正是丹枫,那年他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这也是他们的初次的相遇。

马车又行了一阵才停下来,使者赶忙行来之时,叶冰裳在马车内用手帕抹去嘴角边上和手上的血迹,缓缓下了马车。只见几名使者中间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厚重的戎装,手持弓箭,满头都梳着辫子,面容俊朗可亲。

少年端视了叶冰裳一阵,开口道:“你就是京都来的妹妹?叫什么来着?”

还未等叶冰裳答复,一旁的使者便恭敬地说:“回世子,姑娘姓叶名冰裳。”

“叶冰裳”少年喃喃念了两遍,“我叫楼丹枫,你叫我哥哥或者阿枫都行。”

叶冰裳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不久,脸上尽显惨白,草原冬天的风刮着她的脸蛋生疼,她边打着寒噤边说道:“多谢哥哥稳住了马车,救了冰裳。”

他豪爽地挥挥手,笑道:“小事一桩,大君让我来接你,这便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冰裳和丹枫坐在一个马车内,丹枫饶有兴致地看看这个京都来的妹妹,跟草原上的女孩子都不一样,看起来柔弱得很,原来中原女子都是这般娇滴滴的。

“诶,你怎么不说话?”少年没好气地问道,他可不喜欢无趣的人,自从上了马车,叶冰裳就不再说话,空气安静地只能听到马车轮在草地上转动的声音和火把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让年幼的丹枫颇为尴尬。

叶冰裳看看他,复又看看被自己撰在手里的帕子,鲜红的血迹分外刺眼,虚弱的她根本没力气说话。

见她不说话,丹枫有些生气,“不说就不说吧,今日我救了你,你需得知恩图报,以后我的功课就你帮我抄吧。别告诉大君啊。”

叶冰裳看着楼丹枫一脸嚣张跋扈的样子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叶夕雾的脸,她真的摆脱不了被人欺凌的命运吗?无论去到哪里都一样。

“好。”叶冰裳淡淡地回应道,不再看他。

丹枫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史文传记无一不读,天资聪颖,又因父亲母亲走得早,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养成了这跋扈的性子,凡是身边人都让着他几分。才十来岁的年纪,就把周围放牧的草场弄成了个顽童的乐园。

一日,大君生辰,草原六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为大君庆生,叶冰裳走在军帐外,此时丹枫正在帐外操场上和手下骑马,见叶冰裳走来便下了马,去帐前熄灭的火堆里摸了一把灰,搓了手背在后面,笑着向叶冰裳走去。

他走到叶冰裳跟前,认真道:“妹妹,你脸上有点东西。别动,我帮你拂了。”

叶冰裳素知他秉性,怎会如此好心呢,不住往后躲了躲,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将手往她脸上抹了一下,触感细腻柔滑,本来想恶作剧的他,登时红了耳根,眼前那一张白净的小脸,立刻变脏了。

叶冰裳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的样子多么滑稽可笑,那些与丹枫一般大的手下们都捧腹大笑起来,叶冰裳看向丹枫,本以为他会得意地手舞足蹈,却没想到,对上了他有些歉意的眼神。

叶冰裳在将军府时就一直待在母亲身旁,对男孩子知之甚少,如今一个楼丹枫就让她十分头疼,想躲躲不了,他性情也太奇怪了些,叶冰裳当下只有转头跑回寝殿。

大君知道以后十分恼怒,罚丹枫抄写一百遍经论,禁足一个月,一旁的叶冰裳外公哈哈大笑道:“大阏氏去世以后,你这个单身汉呐,就变得不解风情了。”

大君微微蹙眉,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只见他无奈地摇头:“咱们草原这么多姑娘,怎么不见你孙子天天去打扰哪个?”

大君心领神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真能如此倒也好了。”

今日当众出了丑,不过对叶冰裳而言早已习惯,早早洗漱完准备上床歇息,忽听得殿外的小慧声音急切:“世子,世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能闯进姑娘的寝殿呢?快快走吧。”

又是他......他又来干什么,叶冰裳坐在床沿边上,单手扶额。

“我找她有事,你让开。”殿外又传来丹枫清亮的声音。

叶冰裳轻轻叹了口气,向殿外走去,对他问道:“这么晚了,哥哥来做什么?”

丹枫见眼前的少女面容清丽,披发而立,发上系着一根典雅的青绿色丝带,他学着大君的样子,清清嗓子说道:“今日对不住啦。大君罚我抄一百遍经论,这么无聊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交给你了。”

明明有那么多下人可以使唤,可他偏偏要大晚上来找叶冰裳。

“好,哥哥放下吧,我明日抄写。”叶冰裳神情冷淡,不愿多与他交谈。

“不行,我明日就要。你今晚就抄。”丹枫以为她会反抗,没想到她竟像棉花似的,每打出一拳都被柔软的花绵包含,无声无息。

叶冰裳回道:“好。”随即转身去拿笔墨纸砚,接过他手中的经论,坐在案前磨墨抄写。

“你......”他感到又被呛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上前去抢过叶冰裳手里的笔,怒道:“一个晚上抄得完吗?别抄了!”

他见叶冰裳眼神有超越她这个年纪的冷漠感,自觉没趣,将经书拿回手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