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危急之时,一道白衣身影闪过,肃杀的剑风划破气墙,一剑穿过黎苏苏的掌心,勾玉大叫道:“小主人,小心!”她在剑身光影中清晰地看清了自己愣怔的表情,惨叫一声,结印化烟飞散,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滴到青草叶上。
“萧凛...”她哭着喊了他的名字,却只对上了他万分冰冷的一双眸子。
黎苏苏惨然大笑,功亏一篑。因为她的背叛,神髓比预想中更快地转移到了叶冰裳身上。
叶冰裳看着奄奄一息的澹台烬,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你怎么样?”她害怕地问。
帝王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眸光森然,看向她的一双眼睛,满是恨意,他想恼想怒,可是张口却无比虚弱,他突然变得边哭边笑,怪异阴森:“你一句话都没说,我这个白痴却傻傻地为你送了命。我终于要死了......你满意了?”边说边咳血,咳了数口不止。
萧凛顾不得其他,径直跑向了叶冰裳,澹台烬冷嗤一声:“你的正经夫君来了......你给我滚,少在这里假惺惺!”
这是澹台烬对她说过最重的话,叶冰裳手中握紧了邪骨,心想,这样也好。
似乎是为了维护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一扬手,叶冰裳倒飞了一丈远,摔在软草地上。邪骨的魔气侵染了她的身体,加之凡人之躯难以一下承受神髓之力,这一下,一口血“哇”地喷了出来。
萧凛将她扶起,看向澹台烬的眼中盛怒,叶冰裳知道,他也动了杀念。
叶冰裳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萧凛忍下杀念,回身来要将她抱起,她抬眸,冲他轻轻一笑,说:“不用了。我们,要永别了。”
天上的残云渐渐聚集到一处,黎苏苏手中的玉佩发出照耀整个暗夜的白光,一道道似弯月形状的白光飞舞在她和萧凛周身,她抬起头,仿佛看见一位拄拐的白发老者,长须飘逸,目光慈祥地看向他,朝她招手,她也报之一笑。
萧凛惊诧地看着眼前借天地之力凝成的异象,还有她眼中一点点弥合的神性,他突然挫败了松了微颤的手,沉声道:“我留不住你了......”
道道天雷聚集在一处,黎苏苏此刻再唤勾玉已无人应答,一道天光从天际冲出,澹台烬撑着不堪一击的身体,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她跑去,哭喊道:“你在做什么?快停下!你说欠我的还没还清,快停下!”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喷溅在青草叶子上,草叶也随之枯萎,他再没了力气,伏于地上大恸。
天光飞降而下,一瞬间,笼罩在黑夜里的天地亮如白昼,在场众人除了叶冰裳,无一人敢直视此白光,光中雷电交加,发出一阵阵轰鸣巨响,待众人再睁眼时,只有一地惨状,再不见叶冰裳。
萧凛在白光中感到叶冰裳的轻纱宽袖从他手背上轻柔的掠过,春袍袖宽,他翻手想抓住,袍袖从他指缝溜走,掌中只余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仅此而已。
大概还有2至3章,我会给所有人一个结局,然后这篇文就彻底完结啦~
不思归·丹枫篇
写在前面:丹枫的出场比较少,也是因为之前我并没有打算很用心写这篇文,准备过过瘾就弃了的,所以前几章的质量和剧情一直不咋地。丹枫一开始的作用其实也只是推动剧情而已,我也看到有些姐妹很喜欢他,但是我没有选择原创男主,主要是感觉写起来容易脱离主线剧情,在这个tag里也不怎么有市场的样子。大概在快写到结局的时候,我开始想专门为他写一篇番外,跟主线剧情其实没什么关系,因为我觉得如果冰裳活了一辈子,除了围绕着萧凛澹台烬叶夕雾展开,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这也太寡淡了,还有一个原因,我自己就是一个很讨厌工具人设定的读者,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没有谁的人生是应该为另一个人服务的。这篇文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吧,不喜欢的朋友可以跳过这篇哈~
-------------------------------
草原四周静沉沉的,叶冰裳从老师的住所里出来,手中拿着一本老师赠予她的诗集,草原上的风已不似夏季那般温润怡人,叶冰裳裹着一件白绒毛大氅,低咳了两声,这是从掉下山崖那天起就患上的疾症。
叶冰裳抬头看看布满黑云的天空,心下明了,今晚又会是一个无星之夜,难怪今夜老师的表情尤为凝重,无星就无法占星、卜星。细数一番,今年已经是叶冰裳来贺州度过的第三个冬天了。
上个月,贺州草原的大君,也就是丹枫的祖父,病体难愈,多年来只靠药物维持生命。冰裳的外公,是大君的至交,大君身体不佳,便由这位旧友替他看顾着草原部落,看顾着大君唯一的孙儿。
上一个冬季,寒潮侵袭,贺州城里已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占星在草原以外被看作是巫术,在这里却是人们的救星,百姓盼望着占星的结果能告诉他们,明年不再是大荒年。想到这里,叶冰裳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
八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万物死寂的冬天,她被三妹妹骗上山中为祖母采药,大雪封山,寒风呼啸,就连象征着生命的绿树都褪去了新衣,换上一身陈旧粗糙的皮,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躲在雪白的枯竭大地上,高声呼救,回声飘荡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里。
同样是唤她祖母,但叶冰裳不知为何,祖母会这般偏心。她落下山崖杳无音讯,祖母回到叶府后,单找了叶夕雾问清来龙去脉,叶夕雾性格讨喜,从小就是祖母的掌上明珠,深得家中长辈喜爱,她只哭着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回府后心下一直害怕,又流了几滴清泪,祖母看得心疼,将孙女揽在怀中。
礼佛之人不尚杀生,叶家祖母虽心中骇然,却也替叶夕雾遮掩,说是礼佛时人又多又杂,与叶冰裳走丢了。叶啸对此将信将疑,派了些人手去找,倒也没有对叶夕雾追究。
那次她本该就此丧了命,可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也同时给她的人生带来悲惨的预言。她的生活狼狈不堪,才会选择与贺州使者不远万里来到草原,走的时候她很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索性外公是疼爱她的,这些年与广阔的草原为伴,也总好过在四角院子里被打压谩骂。
叶冰裳有时会想起阿娘忧郁的眼神,想起她常念叨要回草原看看阿爸,只可惜,她为人妾室,没有这样的权力。
“姑娘,世子派人说他等你回去用饭。”
叶冰裳正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暗自苦楚,听闻是小慧的声音,思绪被拉回到当下,小慧只听叶冰裳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少女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四散,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
小慧只道寒冬已至,姑娘的宿疾又犯了么?
叶冰裳摇了摇头,让小慧别替她担忧,轻轻的哀叹消散在北风中。
几日前,叶啸想起远在他乡的叶冰裳,如今兵荒马乱,她一人在贺州终究不安全,遂派了几名中将前来将她接回将军府。
至城中,叶冰裳掀起毛毡走进去,小慧上前接过她的大氅,替她拍掉身上细碎的雪。
“妹妹过来坐。”一个白净的少年轻声说道。他眉眼温柔,浅笑时嘴角边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面庞是草原人惯有的顿感,却也不失矜贵之气。
丹枫年纪比她稍大一些,便一直以妹妹唤她,对她颇为照顾,这一点叶冰裳心里十分感激,席间更是见他不停地为自己添菜,只因她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
其实在三年前,丹枫不似这般温润,反倒锐利得可怕。
饭后,丹枫带着她沿蜿蜒的山包缓缓而行,这个饭后的习惯他们持续了快有一年了,春天时山丘铺满了青草,周围偶尔有几只种马悠闲地嚼着丰腴的青草,泥土混合着青草汁液青涩的香气随风扑面而来。
如今春去冬来,再过段时间,这片山丘便会铺上一层厚厚的雪毯,露出一些稀疏的枯草。
丹枫望着阴沉的天空,对叶冰裳说道:“寒冬已至,你衣衫太薄了,我那有几件厚实些的大氅,明日让格玛拿给你,出门便要披着。”
“嗯。”叶冰裳轻轻应了一声,几乎不可闻,其实她也待不久了。比起自己的身体,她更担心丹枫的处境。听闻大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草原六部首领个个历经风霜,老奸巨猾,从前便各怀心思,如今丹枫年纪尚小,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只怕是镇不住这些部落的老首领。
“父亲要我随军回京,过几日便要启程,你......照顾好自己。”
叶冰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关心的话,虽然她们第一年的相处并不愉快,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丹枫确实改变了许多,也待她很好,有些话如今不说,再说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丹枫闻言,嘴角噙了一丝笑意,“难得妹妹关心,我记下了。回去后也别忘了吃药,往后若有机会......回来看看。”
他又何尝不想留下她,只是如今这个局面,自然是离开这个腥风血雨的地方为好。贺州贫苦,自然比不上夏国富庶,兵强马壮。草原部落年年起冲突,年年厮杀,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这里太穷了,为了粮食、为了草场,他们可以驱逐同胞,残杀生灵,这里终究不适合她。
回帐的路上,叶冰裳遇见了许多人,这些人大多有礼地称她一声“姑娘”,叶冰裳一一回礼,她是喜欢这里的,虽然贫穷、落后,但是自由、广阔,在这里她受到了尊重和爱护,雄厚的风吹走了她的忧愁。
她在帐前的木桩子上坐下,看着山丘上无限蔓延的点点白帐,渺小不计其数,其实细看一一都是人家。几只大雁从天空飞过,叫声凄厉,她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害怕回去后便要面对那个结局,害怕三妹妹无尽的鞭打,而家中长辈对此视若无睹。
寒风起时,身体颤抖般的冷......彻骨的冷......
当日掉下山崖和看见预言的恐惧,让她从此落下一身宿疾,如今很快便要重回故地,沉重的悲痛和凄凉依旧侵袭了全身,她双手抱膝,坐在冷风中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