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感到心里有块地方空荡荡的,好像她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思归3
叶冰裳走了两月有余,萧凛每日都忙着和澹台烬斗智斗勇,经常连饭都吃不上,黎苏苏回京以后又瞒着叶啸跑回了战场,有她和虞卿的助力,战况逐渐扭转,周国粮仓被萧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澹台烬眼看着后方补给不足,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两月时光,萧凛脸上瘦了一大圈,今早黎苏苏驾着一匹枣红马从沧洲城外回来,带了许多好酒好肉,因着她被澹台烬控制而刺伤萧凛这件事,黎苏苏两月来心中都甚是过意不去,总想着找机会弥补,这两月萧凛的衣食方面都是她在细细打点。
她一回来找了营中的几个女厨娘,将酒肉炖了,不过萧凛向来不爱饮酒,她特意留出一碗没有酒味的汤,忙活了一个早上,烧火时的灰痕还留在她白皙的脸上,几个厨娘见了都偷偷地笑了一回。
萧凛去慰问营中士兵之后回到自己的营帐,好不容易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可是莫名的思绪又充斥着胸腔,怎么两个月都不曾收到任何贺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冰裳到那边怎么样了。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起身去脱下身上这件银白色的厚重铠甲。昨夜雪下的很大,衾被冷硬,他翻来覆去一整晚没怎么睡,那天看她带的行李多是书籍、药物,不知贺州冷不冷,她畏寒的体质受不受得住这样的雪天。
脱下铠甲放在一旁,忽而瞥见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衣,那天他受着重伤回来,医官为他处理好伤口,要将他身上的衣物一等拿出去,被他叫了回来,就放在帐口。
叶冰裳很是心软,若她见了自己这副模样,怕也舍不得怪他。可是那几天,她竟半分不念着他,那被血水染红的衣物也就成了摆设。
想到此处,他心中又是一酸。
正思绪间,低头瞥见了衣物里散发出的淡淡银光,他伸手去探了探,原来是护心鳞,她那天为何不拿走护心鳞?
萧凛心痛地看着这块护心鳞,忽然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去摸,竟是自己的眼泪。
其实也不是后悔,若他当时不去,叶三可能就要被魔化的妖物吞吃,对于那时的决定,萧凛不曾后悔,只是不知为何,他感到有些害怕,因为有些东西从那天开始便逐渐逝去,脑海中又剩下叶冰裳决绝的面容,她无情之时,比枝头上的雪还冷。
他把护心鳞小心地放在袖口中,让下属拿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七页纸,信中他告诉叶冰裳这两个月来的战况,让她安心,等战打完他便派人接她回京,又告知她自己何时受了箭伤,如今还在恢复之中,信尾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天冷多穿衣等话,若是有时间,也给他写封信,同他说说在贺州是否遇见什么好玩的事。
一并将护心鳞放进信封,递给下属,令他快马加鞭赶往贺州,将信件交到叶冰裳手中。
这时帐外传来黎苏苏的喊叫声:“殿下,快来用饭!”
这个下属跟了萧凛五年,很是得他信任,黎苏苏在营中时常照顾萧凛,他都看在眼里,这便说道:“叶三小姐忙活了一个早上,想必做了许多好吃的,大家有口福了。”
萧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披了件外裳出了营帐,到处都飘荡着食物的香味,萧凛对黎苏苏微微一笑道:“辛苦了。”
“我不辛苦,殿下快来尝尝。”黎苏苏明媚地笑着,拉了萧凛同虞卿坐在一块。
萧凛待人很是温和,营中的饭菜其实一直都不合他的胃口,但每次他都同众人吃一样的东西,毫无嫌弃之言,今天也是一样,拿起公勺去舀了些汤,黎苏苏见状,忙让他放下勺。
“殿下喝这个。”只见她拿出一碗羹汤,不同于大家所喝的,这里面放了许多补血的药材,也没有酒气。
虞卿看了一眼,调侃道:“好偏的心,怎他喝的与我们都不同?”
黎苏苏假装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她又注意着萧凛的表情,不知还合不合他的胃口。
萧凛心中一暖,含笑道:“多谢叶三小姐。”
“不必言谢,应该的。这还是我同大姐姐学的,殿下觉得如何?”
好久没听人说起叶冰裳,萧凛心中思念得紧,忙问她:“是冰裳教你的?”
黎苏苏一派天真神色,“对呀,大姐姐那天给贺州世子做的就是这个,我见他们说说笑笑,想来味道也是极好,今早便学着去做了。难道...大姐姐没给殿下做过吗?”
空气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萧凛应付地笑了笑,那碗汤喝了两口便不见他再动,黎苏苏以为这味道不对他的胃口,隔日又换了其他的汤。
这顿饭虞卿倒是吃得十分开心,被萧凛骗到这里,整日和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腻味极了。
黎苏苏吃完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的营帐,虞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对萧凛说:“若让你再选,你选谁?”
萧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放下手中的筷子,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问你话呢?”虞卿以为他没听清,又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师弟慎言!”萧凛站起身也回了营帐,一颗心不知是怒是喜,是怨是恨,只想快点把这场该死的战打完。
叶冰裳走的那天,雪便一直下个没完,纷纷扰扰,如撒盐一般。山路颠簸,幸好有丹枫在,一路上都十分照顾她,走了几天叶冰裳实在撑不下去,躺在马车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间醒来却到了一个客栈的房内,荒郊野外,她心中害怕,险些哭了出来。
门外传来两声剥啄的声音,“冰裳?你醒了吗?”
“阿枫!”
她忙爬起来去开门,见到丹枫时瞬间放松了警惕,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珠。
丹枫笑道:“你哭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怎么到这里了?”
丹枫扶着她进去坐下,又给她带了些吃的东西,柔声道:“雪下的大,把前方的路阻了,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两天。对了,我问你些事,你如实答我。”
“宣王......他待你如何?”
“你为何问这个?”叶冰裳很是不愿意谈到萧凛。
丹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别瞒我。”
叶冰裳小声地叹了气,“他待我挺好的。”
“真的?”
“嗯。他很是.......很是怜悯我。”
“怜悯......”丹枫心疼地看着她,“好,我明白了。”
夫妻之间,竟是怜悯。
贺州一带靠近草原,这里不似京都繁华,凛冽寒风把行人的脸蛋吹得红扑扑的,叶冰裳一路上听人说,这两年天神不佑,灾害频发,几个部落为了几个草场年年起冲突,说到底还是因为这里太穷了,在城外还有许多人填不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