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对对糊 杨筱光潘以伦 2434 字 4个月前

“别同我说这个。”

“又别扭了。”莫北也正色,“我今天找你,还真不是就为了请你们吃顿饭。这两年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前几天北京回来以后就住了医院。”

方竹轻轻搓了搓手,指节骨泛白,她咬咬唇,忍住不说话。

莫北从口袋里掏了烟出来,刚打开盒盖子,忍住没拿出来,他说:“凡事都得有个什么结果吧!一家人老这么耗着没意思。‘小猪’回去看看你爸去。”

世间磨难始开场

方竹夜里睡的并不踏实,翻来覆去,半夜还爬起来喝了一杯凉水。

前头石库门里的小男孩又调皮,他的妈妈半夜起来喝骂,男孩“哇哇”大哭,在黑夜里,能量惊人。

方竹把自己蜷在床上,抱着膝盖。

她小时候捱父亲的揍,从来不会哭。父亲揍她的原因,无外乎没有完成他布置的功课,没有背好他教的唐诗。他安排的一切,都要她照样做得踏踏实实。

还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存在心底。

念初中时,父亲好几个月没回家,她贪看动画片,稍微荒废了功课。期中考试成绩不算很理想,但她心里琢磨,这成绩还算过的去。

但父亲觉得过不去,甚至担心她因此考不上本校。

方竹觉得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一直是十项全能的好学生,父亲根本就不了解学校里的评分制度,只管看表面的分数。

后来,父亲用了一个极端的办法,保她免除所有障碍进了高中。她的名字上了学校的直升名单,而原本班主任同她说的好好的,要她发奋跳一跳,争取为学校考高分。

方竹替下的名额是那一年参加市作文大赛拿奖的好友林暖暖的。

这件事情让她愧疚又不齿了很久,可又无可奈何。父亲划的轨道,她必须不偏不倚地走下去。

长大以后,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条件顺从。先是拒绝去参军,而后便是同何之轩结婚。

她拿了结婚证以后,一直没有正式通知父亲。直到有一回遇见了莫北。莫北一见她就骂:“疯的家都不回了,你可真够好样的。”

方竹说:“哪里是我家?以后欢迎你来我新家。”

莫北大吃一惊,听了事情的原委,语重心长劝她:“还是得回家,难道你想让别人以为你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口里的这个“别人”指的是何之轩的父母,何之轩同她说过自己的家庭和父母。他出生在北方一座靠近山海关的小城,父亲是当老师的,母亲曾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可生他时候难产去世了,继母在工厂里做车工。家里经济很紧张,老夫妻俩带大他不容易,一直没再要孩子。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留恋这座城市,因为这是他母亲出生的城市。

何之轩领证的那天下午,就打了电话给家里的父母,他和父母亲说了很多话。她一直没仔细听,一个人在床上铺床单。刚买好的蚕丝被,又轻又软,抱在怀里,都是轻松的,可是花了她一个月实习工资呢!虽然轻软,但也是沉重负担。

何之轩放下电话,过来轻轻抱住她,吻她的颈。他说:“我爸爸想要来看看我们,他希望请你爸爸吃顿饭。”

这是新婚两个月来第一道霹雳。他们其实是盲目的牛郎织女,以为槐为媒就能作一家,浑不觉家同家之间,是要有牵扯的。

方竹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何之轩望住她,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他们根本就是私奔的,拿了证还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底气。

但何父很坚持,他甚至打电话给方竹。他说:“之轩是个耿脾气的闷葫芦,请你多包涵,有得罪亲家的地方也要你拾掇拾掇,小两口既然结婚了,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不向亲家赔个罪,我这张老脸过不去。”

她还在电话里听到何之轩继母的声音。

“这事情不好就这样办了,一声不吭就领了证,在亲戚朋友面前我们怎么做人?怎么说也要办酒席,还有聘礼该怎么算?之轩这一走,多半得留那儿了,每年才回来两回,不能让她白捡一个女婿去。”

方竹一路沉默,何之轩在她身边握握她的手,说:“妈妈说话直率,你别介意。”

她后来才知道,何之轩的继母何止是直率而已。

当时何之轩说:“我再找你父亲一次。”

他们商量什么时候回去,买些什么东西,一直商量到很晚。

但是何之轩的第二次上门,父亲依旧避而不见,连周阿姨和小张都不再出现。

没过几天,方竹被莫家妈妈叫过去做客,她其实是当说客的。她说:“傻孩子,你都惹了一些什么事出来?你爸爸得多为难?”

方竹说:“这有什么为难?难道我丢了他的脸?”

“女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结婚了,你还想怎么丢脸?你随便找了一个小子,还是外地来的,换谁的爸爸都不会乐意,更别谈你们这样的家庭。”

方竹嚷:“阿姨,你自己都说不看门第的。”

莫家妈妈讲:“那是我们莫北是男小囡,男人再吃亏能吃到哪里去?痛一痛就过去了。女孩可不一样,受的磨难挺不过去,一失足会成千古恨,看的长辈多担心?你不好乱来的,要吃亏的。你爸爸这一次是伤透心了,除了你妈妈刚去世那会儿,从没见师长饭都吃不下去,整天板着脸。”

方竹只凭胸中一口气,讲:“他又要想妈妈做什么?妈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不在。我已经成年了,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自己去走。”

她当时说得豪气干云,不知道后来莫家妈妈是不是将这句话带到父亲跟前,只是父亲还是没有松口要见他们。他这样做法,十足打她同何之轩入冷库,有冤无处诉,讨个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方竹想,爸爸毕竟是军队出身,干了这么多年政治工作,铁腕作风,迂回手段,让她被冻到心生畏惧了再来一把收拾光。

那时候是堵了气的,从母亲去世后的桩桩件件,她越想越不甘心低头。

可办法还没想出来,何父就坚持来了。

何父何母来的这一天,正赶上莫北带着几个人来送礼,大件小件的摆在她的家门口。

莫北说:“我妈说你结婚都没送礼,来一份大的。我见你这小屋少一件听音乐的,正巧有朋友手里有好货,你瞧这套FM Acoustic怎么样?”

看着这套瑞士顶级的HI-END品牌音响,方竹实实在在吓住了。

“阿姨太客气了吧?”

莫北笑笑:“你不是小资嘛!早几年就嚷着高考完了就要败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