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1)

对对糊 杨筱光潘以伦 2452 字 4个月前

以前她的精神总是很足,整天在他身前身后叫“何之轩何之轩”,她知道自己能赢得他的爱情,也知道自己能做很好的采访写很好的论文。

如今她依然对待工作认真,但那股冲劲没有了。她当年多好胜?初出茅庐,和他们大四生争一争锋头。现在她在报社里,走的是经管线,可从娱乐版到生活版,一切生冷不忌地做着。她也会写一些针砭时弊的稿子,这些稿子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好处,反而她的父亲为她做了不少善后工作。

别人应当也提点过她,但她好像是无所谓的,一个人蜗居在小亭子间里,就这样过一辈子的架势。

何之轩才知道,那一柄双刃剑,令方竹比他受伤更深。

那一夜的纠缠,她在他耳边轻轻一句“对不起”,令他颤抖。也许她以为他没有听到,但是他听的清楚。他有力的拥抱都无法驱散她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怯懦。

何之轩执意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的摩挲,方竹按住他的手,她说:“不会。”

他笑一笑:“我们说好三四年以后要孩子,现在时间刚好。”

他起身,把头天晚上方竹安排阿姨做好的午餐饭盒放到了纸拎袋里,他说:“以前丢掉的,我们一点点捡起来好了。方竹,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爱要如何来表达

方竹放下了电话,阿姨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窗外的阳光射进来,阿姨手上的肥皂泡都沾了些颜色。

她拿了钥匙,对阿姨交代了一声,独自出了门。

出门前阿姨问她:“晚上回来吃饭吗?”

她说:“包一点饺子,明天他也好带饭。”

阿姨笑起来,笑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方竹想,她很久以前的习惯,正一点一滴在恢复。很奇特地,好像手掌上的伤疤。

何之轩是东北人的胃口和口味,吃的东西原本是不讲究的,可是她知道他中意的菜色,叮嘱了阿姨做好,口味还要做的重。水果和蔬菜一定是不可以少的,她以前怕他吃了重口味的东西口气重,他为她戒了蒜苗和大蒜。因为他吃了,她就不让他亲她。

何之轩是笑笑不多说的,但是不久以后她发现他几乎不碰这些东西了。

他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下去呢?

方竹坐在公车上,一直在想这样的问题。

她又去了医院,这个时候,父亲大约是应当醒着的。他最近精神好,身体也恢复得好,听周阿姨说,快要出院了。

而她一直趁着早晚的时候去,还是不愿意碰一个照面。奇怪的是周阿姨也不催着她。

方竹站在病房的门口,鼓一鼓气,想要敲门。忽然身后就有人用洪亮的声音叫她:“小竹子!”

方竹吓了一跳,这样叫她的只有旧识的长辈。她回头,有点儿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父亲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方竹,电视台的周伯伯,你不认识了?越大越不懂礼貌。”

她几乎是得令后,就习惯性的微微鞠了一躬:“周伯伯好。”

她被推进了病房。父亲半躺在床上正看报,周阿姨不在,他面前的杯子里的水看似是冷着的。方竹第一个动作就是为父亲重新倒热水。可是瞧见杯子里有茶叶,便把茶叶倒入废纸篓,再倒了水。

那位周伯伯笑呵呵地说:“老方,还是养女儿好啊!女儿细心,瞧瞧多周到?”

方竹把水端给了方墨箫,方墨箫给周伯伯让座到沙发上头,又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对方竹说:“坐。”

方竹调整了一个方向,半面对周伯伯坐下。

方墨箫对周伯伯说:“哪里好?养的不知道自己的苦。哼!”一手重重搭在她的肩头。

方竹微微低头,她用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身边的父亲。

她有多长日子没有见到他本人了?半年?还是八个月?应当很久了。先前在报社整理同事交回来的照片时,她细细辨过有无父亲。照片里的父亲,扁扁平平,不够真实,但神情万年不变,菱角分明的唇,总抿得那样紧。

他一辈子也不放松。

这时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生硬的,压制性的。方竹习惯性想要摆脱,可就一侧头,看见父亲的鬓角竟已雪白,心中莫名一恸。

周伯伯笑哈哈:“你就吹毛求疵。我家两个小的都在新西兰留学,一年见不着两次面,换你这样你就知道苦恼了。”

方墨箫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喝了一口热水,从怀里拿了表出来。方竹看得清楚,是同莫北一起买的那一块。父亲在表扣上系了一条银链子,方便携带。他“扣”一下打开表面,看一眼时间,再关好,放回怀里。

方竹的眼微微热起来。也许许久没有同父亲说过话,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往父亲身边靠了一靠,下意识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亲密父女。

方墨箫说:“搁在身边的也是操不完的心。”

周伯伯指指方墨箫:“你啊,是太操心。明明小辈办的不错,还急三火四招我来,昨天上午提案就过了,娱乐公司那边都说没问题,都被那些个环节给震住了,向来只有顶级品牌才花这些功夫。我私下问了小何预算,他报了一个数,这小子有两把刷子,那些供应商肯卖他面子给云腾那儿赊账呢!”

方墨箫扯了报纸过来,说:“我这一病休息了一两个月,浑身不利索,你看去哪儿舒展舒展比较好?”指了报纸忽然就对方竹说,“术业不专攻,专业也算白念了。”

他手里的报纸上,正是方竹最近给副刊做的一个夏日彩妆专题,拿明星的街拍做照片,报导写的有几分轻佻。这是最近闲在家里,被主编磨着接来的工,没花多少心思,大有凑字数的嫌疑。此时被父亲拿来一说事儿,她颇面红,可是仍下意识就说:“人们有阅读需求,我们就做稿子罢了。”

方墨箫轻哼一声,口气是软的,口里说的话是硬的:“老骥伏枥,也行千里。人若停滞不前,与朽木何异?”

方竹抿抿唇,决定还是什么都不争辩为好。

一边的周伯伯插口笑道:“老方你想去哪儿?”

方墨箫说:“马尔代夫风景还是不错的。”

周伯伯笑他:“你就不怕海啸。”

方墨箫说:“那样倒好,眼不见为净,管他儿孙有没有福。”

方竹不由轻轻唤一声:“爸。”

方墨箫“嗯”一声,把杯子递给方竹,又径自同周伯伯谈了下去。

方竹待着无聊,又不方便同父亲说话,便悄悄出了病房,恰逢周阿姨过来。周阿姨见她这时段出现,十分惊喜,连连说:“太好了,你肯想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