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屈向北,和屈南像,和屈南一个项目。母校没有忘记过他。

走走停停看看,白洋终于走到了自己那一面。水泥已经刮平,就等着他把手压下去。上头已经封好了自己的照片,就是研究生时期的参赛证件照,没戴眼镜。

“快点儿,这样我就放心了。”黄俊再次催促。

白洋摸了摸他曾经的参赛照,这回是真正要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哪怕他不愿意,但该放下的一切都要成为过去。以后他要奔向另外一条路上,体院的兄弟们自然有新的队长,新的学生会会长,新的保护人。

我要去保护另外一个人了。

白洋把自己的照片擦干净,低头看了看双手。黄俊期待他赶紧按,然而白洋又像犹豫了,迟迟不动。不一会儿,只见白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儿。

戒指盒打开来,这是白洋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白洋取出自己那一枚,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再取出唐誉那枚,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

全部戴好之后,白洋才伸直了十指,朝着平整的水泥,用力地按压下去。

从此之后,他的手印要留在名人墙的一角,只要学校不拆掉这面墙,他的手印就要在这里承受风吹雨打,接受时间考验,成为永不流逝的佳话,保持着学校的跳高记录,直到有学弟打破它。

从此之后,他手掌的轮廓被牢牢记录,所有人走过这里都可以伸出手,满怀着好奇心和他的手掌比一比大小。这里还会留下他的指纹,模模糊糊的指纹也是他曾经奋斗过的痕迹。

从此之后,只要路过的人驻足打量,稍微细心一点,就会看出这双手戴着两枚戒指。无名指的指根处明显凸起一圈,藏着他和唐誉大学时光,藏着他们不为人知又天下皆知的秘密。

白洋的手用力按下,缓缓抬起,从此之后,他和唐誉在一起。

“好了好了,好了!太好了!”黄俊高声笑着,豪迈地朝着工人师傅挥手,“封墙!”

从此之后,名人墙正式落实,变成了首体大的必经之路,经久不衰。

这一晚上白洋率先回了医院,屈向北则留在了学校,有太多的人要解释。回到医院之后白洋冲向特护ICU的家属走廊,不少人都被唐禹和爱茉轰走休息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洋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唐禹也在这时候看到了他,沉默地走了过来。

他过来干什么?白洋不禁想起那个吃兔子的悲惨故事。他借着灯光好好观察着这个封建大家长的面庞,一直到唐禹双手举起,在他面前比起了手语。

和唐誉一模一样的自然手语,连主谓宾定状补的顺序都一模一样,不出差错。白洋看着他的手势,就想起唐誉的动作。

[你好,我是唐誉的父亲,很抱歉在这种状况下和你做自我介绍。谢谢你。]

唐禹还担心白洋犯迷糊,手语速度不快。

居然只是谢谢我?没有让我和他儿子分手?白洋试探性地看向唐爱茉,再回以一个[不用谢]。

就算逼着他们分手,也等唐誉醒来再说吧,最起码我得看着他睁眼。白洋算是彻底在医院住下,全天几乎什么都不干,醒着就在走廊椅子上等着,偶尔站起来到玻璃前看看。

唐誉的左眼被包扎过,只露出一只右眼。鼻梁骨好像开始消肿了,没有刚出急诊室那么高。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了8月15日,但仍旧还在危险期内。白洋从一睁眼就有点兴奋,他觉得唐誉一定会赴约,说话算话,说要一起过生日就肯定不会错过。所以一大早白洋就来了,还精心打扮了一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兴奋被时间逼退了,从高涨变成舒缓,最后奔向了低沉。

天凉了又天黑了,唐誉还是没醒。

再有几分钟就要过了,唐誉,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你说要我陪你过8月15,我来了,你呢?

白洋看着手表上的指针,算着还有几分钟。曾经这个时间他都要封闭夏训了,唐誉也没认真要他陪着过生日,所以总是在错过。

这回你别跟我搞阴差阳错那一套,好吗?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滴滴答答撞着白洋的心口。5分钟,4分钟,3分钟……白洋的心热了又凉,凉了又温,无奈地一笑。

差点忘了唐誉有多能睡觉。有时候自己早训完都回去开始做早饭了,唐誉还在睡呢,把屋子睡得蓬荜生辉,活色生香。

所以……这个生日注定要错过了,那就让他睡吧。白洋转过了身,叹了一口气,再过1分钟就是8月16日了,明年再和你说生日快乐。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躺在ICU病床上的唐誉开始抖动睫毛,像经历了一个寒冬开始复苏的蝴蝶翅膀,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右眼睛。

扩张许久的瞳孔开始收缩,光线进入了唐誉的右眼。

第126章

好亮。

光不止是侵入了唐誉的瞳孔,也开始侵入他的大脑。他暂时想不起什么来,只觉得好亮。亮得他睁不开眼睛,可是又忘记如何闭上眼睛。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属于他,找不到操控肌肉的方向感,他只是本能觉得眼皮睁开了,又本能察觉很累。

从来没有这么累,眼皮这么沉。

唐誉盯着那光亮,失去了对周遭的观察能力。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身在何处,唯一剩下的感官就是刺眼的光以及安静。

他的世界一向非常安静,从一出生,耳朵就沉睡了,从来没睡醒过。嘴巴里很干燥,喉咙里疼,想要咳嗽又用不上力气。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点力气,身体反应快于意识,唐誉闷声咳了一下,但这一下带来的后果又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好疼!

比起亮,他接收到了第二种感官刺激。胸口和肋骨里的疼突如其来降临,像有人在里面扎了一根刺。疼痛往皮肤上蔓延,顺着血管开始扩散,唐誉在疼痛的刺激下忍不住又咳了一下。

玻璃外背向病床的白洋却没能听到。隔音病房不止能隔绝声音,还能隔绝里面各种各样机器的工作音。他只是在心里倒数,要把今年8月15日的最后1分钟过去,每一秒钟都要记住怎么过。

他又想起,两人当年办理小左奶茶店那张情侣卡时,唐誉曾经自豪地宣布他是狮子座,英文名叫作Leo。白洋当时笑得肚子都疼,因为这个英文名和唐誉太不搭了,唐誉哪里是Leo。按照霸总电影里的设定,他一直觉得唐誉的英文名应该叫“尼古拉斯”、“奥尔德里克”或者“菲尼亚斯”。

谁家霸总叫Leo啊,怎么想怎么好笑。紧接着,唐誉就高调地宣布他生日是8月15日。当时的白洋并不知晓唐誉是早产儿,满打满算如果他足月落地,应该是天蝎座。而且比自己更小了。

白羊座和狮子座,两个动物星座,怪不得他俩见面就想吵架,吵架谁也不服。一个不甘心当食草动物,一个想要当狮子王。

今年的生日就要这样过去了,明年再说吧,狮子王。白洋摸了下表盘,手表还是唐誉送的呢。但冥冥中他的不甘心又来了,脑海里有人抻着他,让他回头再看一眼。

鬼使神差下,白洋又一次回过了头。

唐誉的脸就在这一刻转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