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年幼时没少受他的照料,师兄弟一起洗澡算是常事,云真给云清洗过贴身衣物,在云清高烧时用药酒给他擦过身体,什么该看不该看的都看过。只是当时云清还小,云真对他毫无邪念,只当弟弟看,现在想起那些场景也只是觉得温馨,生不出任何情欲。而自打云清长大,云真渐渐对他生出了旖旎心思后,两人就再也没什么坦诚相见的机会,故而眼前这幕对云真刺激极大,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太阳已落山,窗外是微朦的黑暗,云真面红耳赤地盯着窗外看,不敢再回味云清的身体,怕绮思搅扰清修,可那白皙的人形像在眼中扎了根似的,无论往哪看,好像都有那么一个白生生的小师弟。

云真胸膛剧烈起伏,喉结不住滚动。

他心性沉静,人又古板,将情动等同于下流,平时心里生出对云清的爱慕时也只是拼命念清心咒将那些情绪生生压下去,活了二十多年,除了与云清醉后那一吻,竟是丝毫不知情之一字的滋味。

云真咬牙,将清心咒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可全挥不散对云清的渴望,积蓄已久的热血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头昏脑涨。

……

后院里,云清正举着水桶冲澡,冲着冲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转眼望去,见云真正杵在距自己三米不到的地方,身板绷得笔直,眼神也直勾勾的,整个人挺直得像根升旗的旗杆子。

云清眉梢一扬:“师哥,杵这儿干嘛呢?”

一身被井水浸湿的皮肤反射着月色,像是被涂了一层细碎的银光,诱得人移不开眼。

云真盯他片刻,双眼忽如两柄利剑般直直戳向地上的水桶,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来,低声道:“我打水。”

“……哦。”云清微微皱着眉,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出。

云真就真的去井边打水,打水全程他的视线都死死黏在那水桶上,半点也不挪开,仿佛那水桶是什么绝色美人,云清觉得好笑,揣测着是不是师哥嫌自己露天冲澡没规矩,于是就不敢问,生怕一言不合再挨顿训斥。

云真失魂落魄地拎着水桶上楼,一头扎在床上,想着刚才看见的云清,想着前些天偷的吻。

他只觉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正拼命叫嚣着要出来,心魔般疯狂撕挠着他的身体内壁,害得他万分痛苦。这情绪他很熟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按着它、压着它、无视它、唾弃它,他以为这股情绪很好对付,上来一次按下一次就行,却没想到它一直吸收着他对云清的恋慕,在他体内暗暗孳生壮大,成为了他的心魔。

如果今晚它没有被云清逗引得发了狂,拼尽全力反抗云真这个暴虐的主人,云真都不会知道它居然已经偷偷长成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强大到无法再像往常那样把它按下去了,如果不放它出来,云真今晚将什么都做不成,别说卜算驱邪,他已经连气都喘不匀了。

这中情绪,名叫渴望。

云真咬牙,额角淡青血管微凸。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多年来塞满清规戒律的脑子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那在心底被压抑许久的怪物如台风过境,摧枯拉朽,荡平一切……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真一颤,扯了一大把手纸,拭去额头与身上的汗珠。

“师哥你摸着黑干嘛呢?”云清把大功率手电筒往床上一丢,屋子登时白亮起来。

“……我打坐。”云真咽下口唾沫,嗓子火烧火燎,冲破禁锢后的脑子总算冷了下来,这一冷,他便开始鄙夷片刻前荒唐的自己了,想想刚才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就觉得自己龌龊得不配被白光照着,也不配被小师弟的眼睛望着。

云清看他神色怪异,还想问点什么,云真却借口洗漱落荒而逃。

老宅的夜色是极黑的,云真在后院游魂般晃荡,想着云清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会多么惊诧厌恶,心里便被难过和内疚蛀蚀得空空荡荡。

他想一直待在院里,不回去污小师弟的眼,可想起宅中妖邪厉害,又怕云清吃亏,没多一会儿就拖着步子回了。

第72章 番外之【师哥饶命(六)】

卧室里, 云清正悠哉地跷着腿躺在床上扇扇子,云真见了, 坐到床边抢过扇子给云清扇风。他扇得用力,用力得几乎有些笨拙,好像每出力给云清扇一下扇子就能消解一丝背德的不安。

云清笑眯眯道:“怎么突然这么好?还给我扇扇子?”

云真垂着眼不看他, 涩声道:“你小时候, 夏天睡觉都是我扇扇子。”顿了顿,又邀功般道:“扇了好几年。”

“我记着呢。”云清唇角一翘, “那会儿观里没通水电,你天天晚上用萤火虫给我做小夜灯……”说着,他往上蹭蹭, 无比自然地枕上云真大腿。

云真心脏一阵猛跳,大腿绷紧了:“干什么?”

云清已很久没和他这样亲近过了, 因为紧张和意外他的口吻很生硬, 所以这三个字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好在云清没被他吓住, 还贱兮兮地一笑:“感受父爱。”

云真噎住:“你……”噎了片刻, 咬牙道:“我那么老?”

修道者的道行深到一定程度时身体生长速度会大幅度减缓, 云真的容貌从四年前开始就不再变化了, 按理说是最不该怕老的, 可云清这句玩笑话却让他计较得要命。

“逗你呢, ”云清满不在乎, “床上也没个枕头,腿借我枕一会儿……要不我枕兔兄?”

云真松了口气,小白兔则叽叽叫着蹿到床另一头。

云清和蔼道:“别怕, 不枕你,我和师哥要是被困在这还得拿你当储备粮呢,你看你这身小肥膘,够我俩多挺半个月。”

小白兔从床边一跃而下,啪叽拍在地上,钻进床头柜与床的缝隙中藏起来,半个肥嘟嘟的屁股挤不进去,和簌簌颤抖的圆尾巴一起暴露在外面,还自觉藏得挺不错,云清叫它它一声不吭,坚决不暴露位置,云清笑得整个床都在震。

老宅没电,两个人大晚上无事可做,只好聊天打发时间。云清是个话篓子,嘴又贫,枕着云真说个没完。云真的耳朵被那跳脱的声音灌满了,腿上被枕的地方熨熨地发着热,一低头就能看见云清俊秀的眉眼,四周皆昏暝暗昧,唯有他们相依相偎的地方被手电照出一片珠白的亮……云真心神恍惚,人也荒唐了,“想和云清一直困在这里”的想法今天第二次掠过心头。

他正恍惚着,老宅中的平静假象忽然被打破。

先是地板与墙壁中升起丝丝缕缕的烟尘,起初不明显,像是积灰飞扬,可半分钟不到那些灰尘便已如浓烟般滚滚腾起。不止卧室,大股大股的浓烟从门缝窗缝灌入卧室,它们似有意识,在短暂的弥漫后一同向卧室中央的空地聚合。

“来了!”云清搓搓手,挽过佩剑鱼跃而起。这时浓烟已凝聚成人形,有手有脚有五官,只是没颜色,一副灰突突的模样,云清见了真身也看不出它是什么,好奇道:“师哥,这什么东西?”

云真拨弄罗盘,掐指捏算,片刻后了然道:“他就是这座老宅本身,难怪一开始看不出来。”

“那就是……屋灵?”云清讶然,“屋灵长这样儿?”

虽说是房屋有灵所化,但屋灵与妖怪有本质不同。

首先,但凡妖怪定是生灵修炼得道,可房屋是由砖石椽木搭构,从建成的一刻起就是死物,没有意识,也不会修炼,所以屋灵极其少见。只有从祖辈世世代代传下的老宅,被这支不断绵延生息的子孙血脉成百年地用人气滋养着,才会渐渐催生出灵识。

其次,房屋主庇佑,存在意义既为屋内人遮风挡雨,所以老屋诞出的屋灵不仅不会害人,往往还会成为一家人的守护者。据古籍记载,屋灵没有实体,唯有开天眼者能见,形象酷似活人,且大多具有所庇护之族人的容貌特征,模样并不吓人。

这时灵气凝聚完毕,屋灵仍是通体乌黑的可怖模样。他看都不看房中的两个道士,只一头扎在林赢床上,一双乌黑的手在床单上摸索抚弄。摸了几下没摸见人,屋灵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乌黑身体穿床而过,匍匐在床底用扭曲的手在地板上急急地摸着,摸完床底,他又摸墙、摸桌椅、摸衣柜,一切落空后,它又像滩焦油般腻上墙,流到天花板上,将黑手印按满了棚顶,连灯管和吊扇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