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长公主不要的弃子,凭什么又能攀上高枝?” 翠喜咬着牙,低声咒骂,转身时裙摆扫过墙角的青苔,险些滑倒。

一夜无眠,翠喜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余灵秀得意的模样,以及林妙音深不可测的眼神。天刚蒙蒙亮,她便精心梳妆打扮一番,选了支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银簪别在发间,匆匆往王妃的栖梧殿走去。

栖梧殿外,鎏金狻猊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混合着殿内传来的龙脑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翠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裙摆,福了福身,轻声道:“奴婢求见王妃。”

“进来吧。” 殿内传来林妙音慵懒的声音。

翠喜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只见林妙音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月白色的襦裙上,将她脸上的细纹照得一清二楚。

翠喜连忙跪下,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昨日卯时三刻,奴婢瞧见余姑娘从王爷书房出来,手中还拿着王爷赏赐的信物。这般明目张胆,王妃就不担心吗?”

说罢,偷偷抬眼观察林妙音的反应。

林妙音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余灵秀那双满含期盼的眼睛,还有她颤抖着递来的助孕丸,仿佛还在眼前。

那女子跪在她跟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王妃,只要你能帮我成为北宫攸的侧室,往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她的话语未落,北宫攸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房中,目光如炬,当着她的面冷冷拒绝了余灵秀的请求,话语中的寒意仿佛能凝结空气。

门外忽然传来轻咳声,紧接着是裙摆扫过青砖的窸窣响动让她回神。

林妙音望着翠喜刻意渲染情绪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想来是余灵秀前脚刚离开此地,后脚就撞上了翠喜,且对二人先前的密谈守口如瓶。她眸色微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看来余灵秀这回确实急红了眼,铁了心要弃暗投明。

翠喜眼底暗藏的算计如同蛛网般蔓延,林妙音却不动声色,只是垂眸掩住眼中锋芒,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什么意思?”

翠喜膝头重重砸在青砖上,膝弯蹭着林妙音裙角向前半步,玉簪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的算计愈发幽深:“王妃,奴婢有一法子可为您分忧。”

她刻意压低的声线裹着蜜糖般的恳切,尾音却像毒蛇信子般轻轻扫过林妙音耳畔。

林妙音指尖抚过缠枝莲纹的茶盏,闻言冷笑:“你说说看!”

话音落,翠喜已膝行至她跟前,仰起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她突然抓住林妙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如今王府后院暗潮汹涌,您与王爷又心生嫌隙,膝下仅有小郡主……”

说到此处刻意顿住,眼尾泛起水光,“若是旁人抢先诞下宁王长子,日后您和小郡主可怎么立足?奴婢自知身份卑贱,若有幸能为王爷绵延子嗣,定将孩儿双手奉上,给娘娘当亲生骨肉教养!”

林妙音的瞳孔骤然收缩,幼安二字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精心维持的镇定。她攥紧帕子,指节泛白,却仍扯出一抹冷笑:"公主府里像你这般自荐枕席的丫鬟,怕是能凑出个百人队。我凭什么选中你?"

翠喜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银链:"娘娘可还记得,沈玉沈公子如今......" 她故意拖长尾音,"还在我手里。"

"确实在你手里,可也还在公主府!" 林妙音猛地起身,茶盏在案上重重一磕,溅出的茶汤在织锦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公主是王爷生母,只要王爷肯开口,何愁沈玉出不了府?"

翠喜垂眸掩住眼底讥讽,眼前浮现出沈玉那截断臂 哪个男人会容忍给自己戴绿帽的人?不过林妙音这番话倒是点醒了她,与其在这和个女人周旋,不如直接押着沈玉去见宁王。

"是奴婢僭越了。" 她骤然挺直脊背,先前的谄媚荡然无存,起身时裙裾扫落案上的铜香炉,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就当今日奴婢没来过!"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绣着金线的裙角掠过门槛,只留下满室剑拔弩张的气息。

待翠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玉竹方才匆匆挑开湘妃竹帘。她望着案上翻倒的鎏金香炉,铜身与青砖相撞留下的刮痕泛着冷光,泼洒的茶汤正沿着缠枝莲纹的桌布边缘蜿蜒,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贱婢到底有什么依仗?" 玉竹快步上前,"竟敢在小姐面前如此放肆!"

林妙音倚着螭纹雕花榻,指尖捏着翠喜方才碰过的茶盏,忽然冷笑出声。烛火在她眼底摇晃,将冷笑淬成淬了毒的刃:"不过是拿沈玉当筹码,就以为能拿捏住我。"

玉竹喉头微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被攥出细密褶皱。廊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轻响。

她望着林妙音沉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 沈公子他..."

小姐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深陷险境?

第467章 王爷,奴婢有事相告

林妙音望着玉竹眼底翻涌的担忧,纤长睫毛微微颤动,最终从胸腔深处溢出一声叹息。她屈指叩了叩案几,鎏金香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翠喜送来的断臂......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假的?" 玉竹骤然睁大眼睛,鬓边的银蝶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撞出细碎声响。她踉跄着上前半步,绣鞋碾过地上未干的茶渍,"可那伤口血肉模糊......"

林妙音捏起案上半干的茶渍,望着晕染的深色痕迹出神:"假是假的,但也说明沈玉还困在公主府。"

她指尖突然收紧,帕子被攥出褶皱,"本打算应了余灵秀的投诚,谁能料到昨夜谈话被幼安听了去......"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寒鸦长啼,惊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玉竹望着主子苍白的脸色,喉间发紧:"既然是假,那翠喜如何笃定您会上当?"

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因为沈玉臂上有个印记,"

她忽然轻笑,笑声里却带着几分苍凉,"牛痘。"

见玉竹满脸困惑,她起身走到窗边,月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她身上,恍若笼着无形的枷锁,没在开口。

这是唯有她知晓的秘密。当年他为护她受伤,她亲手缝合的伤口,即便愈合无痕,却也在皮肤上烙下了独属的印记。

翠喜送来的断臂虽有相似痕迹,细看之下...... 终究是差了分毫。

玉竹依旧不解,若是假的,为什么当初小姐要和王爷闹成那样?

想要问什么的玉竹,看着林妙音又坐在那边陷入到她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便不再开口,安静的守在她的身边。

……

喜踩着满地残红从林妙音的院落匆匆而出。

回到自己居所后,铜镜前的她十指翻飞,将发间银簪换成鎏金步摇,胭脂水粉层层叠叠敷上,硬是把苍白脸色衬出三分艳丽。

行至宁王的院落时,檐角铜铃被晚风摇出细碎声响。

风铭负手而立,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扫过翠喜刻意装扮的眉眼,长臂一伸,冷硬的阻拦姿态让青石板路上的月光都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