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让宁奚老实是不可能的,他想想就有些头疼,正欲打电话再问医生的时候,谈策将门关紧的声音让他的动作一停。

他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一看就是被气得不轻。李峤的手不禁一抖,声音也弱了许多:“老板,刚刚医生说宁小姐最好是好好休息一个月,我们……”

谈策脸色阴沉如同外面的天色,他扫掉袖子上落下的雪,左臂的刺痛间歇性的传来。原本是想甩下宁奚不管,但他低眼看了一下李峤递过来的病历,忍着回去捏死宁奚的想法,还是用钢笔在病历的背面写了一串字。

“三餐让人按着这个菜单做菜,少油少盐,”因为左臂的疼痛,他握着钢笔的手指不禁颤了一下,“找人看好她,她如果出了这幢别墅一步,让你手下的人立刻滚蛋。”

“老板,你手臂是不是……”李峤应了一句,随即看到他手指一颤的动作,忍不住皱起眉来,“要不要再联系林大夫过来看一眼,您的手臂如果迟迟好不了,恐怕……”

“不碍事。”

谈策将写着菜单的病历递还给他,左臂垂下去,声音淡了许多:“开的药是一天一次,你提醒她。这个药有些副作用,如果她不舒服,随时通知我。”

他说完这些,想起她刚刚在床上蜷成一团的动作,沉默了几秒:“把她那只猫接过来,谈闻最近是不是也养猫了?”

“是,二少最近养了一只黑猫,老爷子去看的时候还差点被挠了。”

“她喜欢猫,你去把谈闻那只猫借来陪她玩一个月,”他语气一顿,“就说是我的意思。”

“好的,我马上去办,”李峤谨慎地点了点头,“不过二少最近一直有提想见宁小姐,昨天车祸的事情二少知道以后说想过去看一眼……”

谈策淡淡瞥他一眼:“谈闻说的?”

“是,不打不相识,二少现在可能和宁小姐聊得来,”李峤见他冷峻的神情,不由得马上补充一句,“宁小姐应该只把他当弟弟看,毕竟……”

“聊得来,她确实和谁都聊得来,”谈策声音极低,一抬手被左臂的疼痛刺得皱了皱眉,“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聊得来。”

0068 枪声

“贺队,这是你要的那些卷宗。”

贺池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点了点烟灰把烟碾灭了,在灯下看了一眼卷宗首页的几行字。他翻了几页,目光触及到那几个字,不禁紧紧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一直联系不上宁奚,但该查的还是要查,他始终不敢松懈。

“贺队,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站在一旁的警察叹了一口气,“市局说这个案子不能再查,我们……”

贺池正在翻卷宗的手停了一秒,他调亮了办公桌上台灯的亮度,抬头看向对面墙上贴着的警徽标志,随即看向他:“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易垣,我不会忘记我成为警察的初衷。”

赵易垣本还要说什么,听到他嘴中淡淡的几个字不禁噤了声。贺池已经接连在警队连续值班将近半个月了,熬夜看卷宗本来不是他分内的事情,这件文物走私案也并非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上面已经提过数次不许再调查这件事情,他不明白贺池为什么这么执着,也不明白这件案子为什么不能提起。

“您上次让我查的,江源路23号有结果了,”赵易垣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把自己查到的资料从身侧的袋子中拿了出来,“江源路23号是80年代的老民居,在重新规划建设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拆除,后来被一个外国人包下来开了一个心理诊所,后来……后来就荒废了,有传言说那里是本市一些收来的不明文物经手的地点,但一直没有被证实。我去看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是一座荒废的院子。”

赵易垣将资料放到他的桌子上,看着贺池似乎又压着轻咳的声音去翻那沓材料:“贺队,您也休息一下吧,今天沈小姐来过了,说想让您回去一趟。”

“今天麻烦你了,”贺池手指一顿,低头想了几分钟将资料合了起来,起身穿好了外套,“好,我回去看看,你值好班,不许偷懒。”

贺池的车停在了警局外面,深夜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他和外面执勤的警察打了一声招呼,开门上车的瞬间瞥了一眼后视镜。一种熟悉的危机感涌上来,职业的敏锐让他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车钥匙,手慢慢伸向了外套的口袋里。

“贺队长,别动,好好配合我们谁都不用费事,”男人手中的枪顺利地抵上了他的后脑,粗哑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宣告,“上了膛的,您可千万不要动啊。”

贺池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了一秒,随后镇定地看向后视镜。对方的身体隐在了车座后面,只露出了一只扣着扳机的手,他瞥了一眼那只手,冷静地将车子发动,连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你想让我在公安局门口配合你什么?”

“贺队长,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不要乱动,也不要有任何别的心思,”男人的枪口动了一下,看向他放在一旁的手机,“您跟我走一趟,就算是好好配合了,也好让我们这些手下人好交差不是吗?”

“你是谈策的人还是周映东的人,”贺池声音停了片刻,将车子缓缓启动,没听到他的回答不禁笑了一声,“看来是谈策的人。”

江源路23号他很久之前在执勤的时候路过的时候曾经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里荒草丛生,用来遮盖的顶棚上都长满了绿藤。荒草围着中间一方巨大的蓄水池,早已干涸,但是今天一看,居然又重新蓄满了水。

贺池的眼罩被人从身后摘下来,他低头先适应了一下刺眼的灯光,抬头看向前方。双手被紧绑在身后,他动了动手指,看着这方蓄满水的巨大水池和站在一旁的几个人,眼里没有惊慌。他移开目光,在看到坐在对面桌子前倒茶的人时微微咳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谈策什么都不做,他或许还觉得奇怪。

“老板,这是他车上的文件,”男人将从他车上搜出来的文件和资料放倒了桌子上,恭敬地鞠了一躬,“要怎么处理?”

周映东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的谈策,伸手翻了翻那份文件,敷衍地哼了一声:……烧了吧,就在这烧,烧干净了还放心。”

他杯中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洒了一些出来,让这张老桌子显得更不入流了。周映东指节叩了叩桌面,皱着眉挪了一下他的茶杯:“我以为你就是说说,这一个月你就盘算着怎么弄他啊?你现在倒是也不怕宁奚知道了和你急。“

“她应该在来的路上,谈闻今天去看她了,以他的性格会透露这件事情,”谈策语气淡淡的,低头喝了一口茶,瞥到一旁亮起的手机屏幕,“看来已经到了。”

“……你还真了解你弟弟,”周映东目光一转看向被绑起来的贺池,手指揉了揉眉心,“虽然贺池是挺碍事的,但你要弄死他……是不是也得考虑贺市长的面子,你真把他儿子弄死了,那边不好交代啊。”

说完,他声音停了一下:“……你和宁奚一个月没见,这第一面就这样,你不怕她闹?”

谈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汝窑的茶盏色如天青,茶杯在手掌间把玩更是显得小巧。这件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茶盏最终还是送到了他这里,正如宁奚所说,别人不肯要的东西,她大发慈悲地送给了他。

倒也不是一个月没见,每天晚上都会去看她,只不过都是在半夜。她也并非是每次都在睡,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她似乎连装都懒得装了。

周映东看着他的神情,啧了一声走到水池边。贺池手腕和手臂都被绑紧了挂在了绳子上,从顶棚上垂下来的绳索和铁扣紧紧挂着他身上的绳扣,轻松地将他悬在了水池的上方。即使被吊了起来,他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淡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哪怕手臂上依旧被勒出了血痕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绳子被猛然放了下去,周映东看着他被沉入水中又拉起来溅起的巨大水花,忍不住看向身后的人:“我说差不多得了……他不是肺有问题吗,你一会儿给他呛死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处理?“

贺池踉跄着扶着池边站起来,猛地咳嗽了几声。虽然已经立春,但池水仍然冰凉刺骨。被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他弯腰纾解着胸口的呛闷之感,随后又被迅速地吊了上去,绳索磨着手臂的血痕越来越深,他艰难地动了一下手腕,发青的唇动了动,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

宁奚从车上下来,眼前有些发晕。因为一个月都没能出门,走路的时候不多,一跑起来膝盖就隐隐作痛。谈闻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在即将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停住脚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宁奚,你听我说,你进去以后别和我哥对着干,他……他真的不会心慈手软。”

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胸口一片窒闷的疼痛,回头去看谈闻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只记住别和他对着干,该服软就服软,”谈闻低头叹了一口气,一向张扬跋扈的语气突然收敛了,“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进去可能会被我哥抽死,你……你自己多注意。”

宁奚来之前刚吃完药,走路有些发飘,她扶着门走进去,眼前映入的是贺池被吊起来又迅速落到水下的场景。

剧烈的咳声伴随着水被溅起的声音落下,宁奚扶在门边的手僵了一下,紧紧咬着发抖的唇。贺池似乎听到了声音,被水雾遮住的眼睛费力地向那边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宁奚愣了片刻,隔着那个巨大的水池看向谈策。她咬着牙,向前方跑了几步,膝盖却在忍不住的发抖。

“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