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奚觉得自己现在开口大概一定是哽咽,她用力地攥了攥拳,因为噩梦而失去血色的唇颤了颤,如同找到救命之物一般,低头就扎到了他的怀里。
谈策看着钻到自己怀里,抖得不停的人,心脏仿佛被谁重重地给了一击。他轻喘了一口气,一只手抚在她脑后,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头贴近了她的耳边:“宁宁,别怕,做噩梦了?”
她贴着他的胸膛趴在他怀里,听到熟悉的心跳声,手指终于停止了颤抖。只是眼里的泪水却是很难忍住的,他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她咬着牙硬忍,泪水还是不停地想下掉。
谈策低头要看她的脸,抬手摸到她一脸的湿润,原本要出口的话在喉咙中停了停。他捧着她的脸颊,抽过纸巾小心地擦着她颊边的泪水,声音不由得更加沉闷:“宁宁,别怕,我在这里。”
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让她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是那个死去的人他或许不该那么早让她记起那样的惨状。他胸口一闷,却将怀里的人越抱越紧:“宁宁,只是一个梦,别怕。”
宁奚闭上了眼睛,抓着他衣袖的手抖了抖,在他怀里才能获得这样的安宁。她慢慢地吸气吐气,似乎已经缓和了许多,但开口的声音仍旧有些发抖:“谈策,别松手。”她呼吸随之一颤,闭上了双眼。
外面的天空猛地响起一道炸雷,她在他怀中又抖了一下。发软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他怀里,用力地贴近了他的胸膛:“你抱紧一点,我还是……害怕。”
谈策怔了几秒,兴许是太久没有被她主动地抱过,他抱着她的手都有些轻微的不自然。他双臂展开,将她发软的身体环抱在怀里,同时拉紧了被子,让她能够完完全全被笼罩在自己怀中,轻而缓慢地安抚着她的后背:“宁宁,不怕。”
这是他今晚第几次重复这句话?她已经快记不清了。
“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在想,要不要还是打掉算了。毕竟怀着你的孩子,以后万一要是在和你牵扯到一起就麻烦了,”她声音有些闷,“现在看,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生了小橘子。”
他喉头一紧,低头看着眼前眼睛发红的女人。
“不然做噩梦醒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从何确定,你还活着,”她闭上眼睛,泪水却在向下淌,“有小橘子我就知道,你是活着的,因为我们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0190 泥鳅
第二天清晨,雨仍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山里一下雨雾气就升上来,大半个村庄都隐在雾里恍若仙境。小橘子早早地醒了,因为下雨不能出去玩,所以只能无聊地呆在屋子里。她看了一眼时钟,跑到宁奚床边,按着床爬了上去,小手摸了摸宁奚的脸:“妈妈,起床吃饭饭了。”
谈策将一旁的窗帘拉开,示意小橘子向后,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昨晚没有睡好,让妈妈再多睡一会儿,乖,先下床。”
小橘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这么爱睡觉,但还是听了谈策的话跳下了床。谈策将窗子开的缝隙大了一些,低头将宁奚的被子盖好。她看样子也是醒过,现在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侧脸,手指轻轻拨开遮在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昨晚的话他几乎都快觉得宁奚是要原谅他了,可是他知道那不算,他带给她的,大概只有这些年频繁不断的噩梦。她在想起贺池时,应该会被那样的记忆反复凌迟。第一次,他从她身边带走了唯一可以依赖的人,第二次,他消失在了她身边;第三次,他让她看到贺池惨死在她眼前。
他想到这里,手心忽然被刺痛了一分。见不到她时胸膛鼓胀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练习着尽量减少对她的控制似乎也卓有成效,就是这样的痛感却愈演愈烈,只有拼命地忍耐,才能克制住那只想要伸向她的手。
宁奚模糊间听到女儿喊她的声音,又迷糊着睡了一个小时,直到被谈策叫醒。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仰头就要再躺下,被早有预料的人扶住了肩。谈策看着歪倒在怀里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了她快要搭到床边的脚。
他抬起宁奚的腿,从衣物筐拿出她的新袜子。宁奚的袜子现在和小橘子现在都是母女款,白色的薄袜上印着一只团起来的小熊。他抬起她的脚,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脚心。宁奚小腿纤细,一双脚也小巧,握在手里软软的没有骨头一般。他盯着她白嫩的脚心看了几秒,握着她脚的手迟迟没有移开。
他看过宁奚母亲的照片,那是当时在整个圈子里都颇为有名的美人。只是后来她没有如众人预料般嫁进高官富贵之家,反而是选择了宁尚海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小官。能生出宁奚这样样貌的孩子,她的母亲功不可没。
他把玩着她小巧的脚,掌心握住她的脚踝,轻轻地将她的袜子套了进去,然后再把另一只袜子为她穿好。宁奚还没有睡醒,脚心被人碰来碰去痒得很,睁开眼看,只见自己的脚正被人握在手里。谈策正握紧了她的脚,不知道低头看这些什么。她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的发涩的眼睛,声音迟疑了几分:“你……干嘛呢?”
“起床了,宁宁,”谈策放下她的脚,还是捏了一下她的脚心,“该吃饭了。”
“不用给我穿袜子,我又不是没有手,”宁奚看到自己脚上穿好的袜子,语气低了一些,“你操的心倒是挺多……”
“宁宁,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没有必要。在你昏迷的三年,你的内裤都是我换的,”谈策语气平淡,站起来将袖口的扣子扣好,“也是我洗的。”
“……我不想听这些,”宁奚头有点痛,脸都快涨红了,她捡起一边的枕头作势要砸向他,回头找自己的内衣。谈策看着她的动作,微微颔首,指了指她身旁的小柜子,一边稳稳地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一边拉开了柜子。
“内衣都在第二个抽屉里,”他弯腰给她拿出来,将枕头也放了回去,“昨天的内衣已经洗了,先穿新的。”
下雨天的小山村显得格外静谧,雨势虽然比夜里小一些,但出去还是要打伞的。她慢吞吞起来吃早饭,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谈策又喂了小橘子一口粥。他喂完最后一口粥,熟练地摘掉女儿脖子上的小餐巾,拿起湿纸巾擦了擦女儿的嘴巴:“橘子,吃完饭想玩什么?”
“爸爸,我看到外面有长的虫虫,妈妈说那是泥鳅,”小橘子抿了抿唇,仰着头看着谈策,“我想去和泥鳅虫虫玩。”
“不可以,外面在下雨,”宁奚抬头看了一眼女儿,“淋雨会感冒发烧的,橘子,到时候只能躺在床上了。”
小橘子听到妈妈拒绝的话,低头嘟了嘟嘴巴,又晃起谈策的手臂,期待地看向他:“爸爸,我想看看泥鳅,我不会抓它的。”
“谈策,你要是敢同意,你们父女俩今晚就睡到外面去好了,”宁奚听到女儿的声音,头都没抬,淡定地喝了一口粥,“上一次小橘子淋雨就感冒了,三天才好。”
谈策安抚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爸爸去捉一条泥鳅回来,不过只能看,不能伤害它。橘子,这样可以吗?”
小橘子把头点的像拨浪鼓,兴奋地从板凳上跳下来:“好,爸爸,等我看完了,我们就送小泥鳅回家。”
山村雾气氤氲,靠近稻田的松软土地里都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宁奚撑着伞,看谈策弯腰去捉起土里的泥鳅。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小罐子,里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湿土,他将一条泥鳅放回去,抬头看向宁奚的脸:“宁宁,摸过泥鳅吗?”
“……我不喜欢软软的蠕动的动物,更不可能摸了,”宁奚说着,还是稍微弯了一下腰看罐子里的泥鳅,“有一年暑假回这里来,贺池抓了几条泥鳅给我,说觉得我可能会喜欢……最后我把他连人带泥鳅一起赶出去了。”
谈策拿着罐子的手一动,雨珠从他手背上慢慢的滴落。他看着罐子里的泥鳅,语气却是十分平淡,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也赶过他?我以为你那么喜欢他,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宁奚声音一凝,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她移开视线,看向四周茫茫的雨雾以及隐在雾中的青山,弯腰拿过他手中的瓶子,声音淡淡的:“进去吧,小橘子该等久了。”
0191 爱人
小橘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泥鳅,兴奋的不得了,一整个上午都坐在板凳上研究那条泥鳅。外面雨大,出是出不去,只能坐在这不大的小院子里听雨。小方桌就摆在院中的葡萄藤下,谈策刚刚泡了一壶清茶,茶香徐徐地在这一方只有雨声的空间里散了开来。
她仰头蜷在躺椅上,捧着的那本书看了几页就心烦意乱地看不下去,再抬头身上已经多了一条薄毯子。谈策将薄毯子盖到她的腿上,倒好了一杯茶,坐到了她的身侧,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研究泥鳅的女儿:“橘子,动作要轻,不要吓到泥鳅。”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侧脸,不知道盯了多久,在他转头时才慌忙移开视线,手中胡乱翻了几页书:“今天让她玩泥鳅,明天就把泥鳅搞回家了……你把我们家改成动物园好了,还可以收门票。”
谈策挑了挑眉,回头看向她。宁奚蜷在躺椅上,方领的上衣露出了脖颈前大片的肌肤。他目光从她的锁骨往下一寸寸的掠过,又克制的收了回来,出口的声音哑了几分:“那门票收多少钱合适?”
“……你还真要在家里开动物园啊,”宁奚一想到家里到处都是泥鳅,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谈策,我在和你说正事儿你要是真的把那么多泥鳅都弄回家,还有那些鸭子,我就把你和你女儿一起丢出去。”
“贺池写的日记里提到你小时候很喜欢小动物,看来不是真的,”谈策的语气很淡,抬手将她身上掉落的毯子又盖了上去,“我看他给你买过小鸭子,我以为你看到小鸭子会开心一些。”
“小动物指的是小猫和小狗……等一下,你真的买了一堆鸭子在家里吗?”宁奚意识到问题的重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贺池送给我的那只鸭子是因为他爸爸不让他养,我爸又不管我,他就直接把那只可怜的鸭子送到我这里来了,代价是他给我写两周的作业。”
“那只小鸭子只活了一个星期,我又不懂怎么养鸭子……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宁奚的话说到一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语气倏忽轻了一些,“谈策,你不用……模仿他做的事情,这没有必要。”
的确是这样,没有必要。可是他 739=543=054连载Q裙独.家.整.理不了解十六岁以前的她,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知道。这几天不能见到宁奚的日子里他在想,或许做一做贺池曾经为她做过的事情,兴许会让她稍微开心一些,至少不再反感他的接近与触碰。这样的蠢事……他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说到底,不过也是在贪婪地渴求着她的爱。虽然嘴上承诺着要给她选择的自由,不再逼迫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她多喜欢他一分。所以哪怕是模仿贺池,这样愚蠢又可怜的事情也成了他现在唯一能够靠近她的手段。
“好,那我们再多养几只猫,”谈策点了点头,听到宁奚后面的话,语气稍微顿了顿,“宁宁,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当然不能和贺池相比。但是起码要留给我做这些事的权利,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