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策胸口发紧,捏着酒杯的手鼓起了一层青筋,像是要将手里的酒杯捏碎了。他慢慢地看向周映东,语气阴冷到极点:“你说勾引宁奚,谁敢?”
“就只准你喜欢她啊,”周映东哼笑了一声,“谈策,赶紧随便找个理由去盯着吧。就找小橘子,你和小橘子配合一下,让孩子邀请你过去,宁奚总没辙吧?”
“孩子想爹,天经地义,”周映东上前拍了拍谈策的肩,顺便碰了碰他的酒杯,“小橘子那么聪明,不会不懂你的意思。”
0188 jiu62chan
宁奚将小橘子的衣服用手拧干了一些,将晾衣绳向外调整了几分。晾衣绳位置太高,她踮着脚尖也够不到,只能踩着凳子挂上去。小橘子坐在一边乖乖地将碗里的米饭吃了几口,自己用筷子夹盘子里的青菜,吃得却有些不情愿。
宁奚擦干手回头看女儿,只见她似乎闷闷不乐一样,将还没吃完的碗放到了桌子上。这些天她大脑中时不时会涌上一些记忆的碎片,随着记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时常会觉得头痛,有几次引起了小橘子的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情绪影响了女儿的情绪。
她坐回女儿身边,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用纸巾擦着她的嘴角:“橘子,今天没胃口吗?还是妈妈今天中午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小橘子在她怀里,眼睛不自觉的向下看,“妈妈做的饭好吃。”
“那你怎么只吃了几口啊?”宁奚捏了捏女儿的脸,“和妈妈说一下。”
小橘子低着头,看起来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仍然没有开口。她在宁奚耐心的目光中慢慢地抬起头来,声音还是轻轻的:“妈妈,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宁奚本来要安慰她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女儿的目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自从那天以后,她确实没有再和谈策联系过。复苏的记忆让她一时难以理清许多事情,想到谈策那天离开时的眼神,她的心更像一团纠缠的乱麻。
小橘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谈策,这段时间已经算长了。小橘子见宁奚不说话,又抬起了头,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脸蛋上一双大眼睛都委屈地弯了起来:“妈妈,我想爸爸了,你让他来看看橘子。”
“……好,我去给爸爸打电话,”宁奚转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看到女儿在得到应承之后脸上的窃喜之色。小橘子瞥了一眼宁奚进屋的身影,开心地端起了之前放下来的饭碗,愉悦地吃掉了勺子中的一大勺饭。
电话打过去大概没有三个小时,从小村子的村口向外望就看到了转过路口开进来的车。小橘子非要到这里来等爸爸,站在村口不肯走。直到谈策的车停下来,她看着下车的人,一路小跑着奔了过去。
谈策弯腰抱住跑过来的女儿,单手将她抱在了臂弯里。小橘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抱着他的脖颈靠近了他的耳畔,十分小心地压低了声音:“爸爸,是这样和妈妈说吗?我说我可想你了。”
谈策面不改色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也压低了:“做得好,橘子,爸爸给你买了很多小鸭子。”
谈策抱着女儿走向宁奚,他看着眼前一周未见的女人,克制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宁奚穿了一件修身的短上衣,显得腰身极细,格外引人注意。她头发并未完全绾起来,如瀑般的黑发松松地半绾在脑后,强烈的对比下让人一眼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饱满的胸前。
他喉头一凝,想起周映东的话,脸色立刻阴沉了大半,低下头去才将自己的神情勉强掩饰起来。宁奚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也迅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这条乡间小路进了家门。
阿婆闲不住,白天都要到田里去或者上山去,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她将大门插好,看着谈策抱着女儿进了屋,自己也进了卧室,将原先厚厚遮着的窗帘拉了开来。在路边等了半天,稍微出了些汗,她背对着房门掀起衣服,抬手将内衣脱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碰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并紧手臂,转头去看。只见谈策正站在门口,他看着她手臂抬起的动作,喉结滚动,克制住继续看下去的目光,稍微向前走了几步,低沉声音似乎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宁宁,我能进来吗?”
“……你已经进来了,”宁奚背对着他从床上随便抓了一件短袖睡衣套到身上,抬头瞥了一眼他的脸,“小橘子……说太想你,你也可以明天再过来,李峤说最近你一直很忙。”
明明已经连孩子都有了,气氛却诡异的像两个熟人故作陌生地进行交谈。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转过了头:“不过晚上我正好要到邻居家吃饭,你在这里看着小橘子也好,不然我也要一直担心她乱跑。”
谈策原本并未打算说什么,听到“邻居”两个字,眼睛不由得眯了眯:“邻居?”
“我邻居的儿子,大学提前放暑假回来了,他父母请我过去吃饭,”宁奚一面回答着,一面拿起自己的手机,“小时候那个阿姨经常带我出去玩,所以我原本还想带小橘子一起过去的。”
谈策的脚步终于在她后方停住,他低头看着她纤细的脖颈,目光顺着向下看到那一团因为失去束缚、在睡衣里显出圆滚滚形状的绵软,呼吸霎时粗重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伸出去的手却压向了她的腰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从她的背后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
宁奚手中的手机差点被撞掉了,她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扒着谈策箍在她腰间的手,腿都快站不稳。他原本就高她许多,从背后箍住她的腰更是让人动弹不得。谈策低头埋向她的脖颈,手掌贴着她的腰身向上,极为克制的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团在睡衣里晃的绵软:“宁宁,别去。”
谈策的气息和力道她再熟悉不过,她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挣扎:“为什么?”
“他想勾引你,”谈策声音低哑,声音听着有些抑闷,呼吸凑到了她的耳边,“所以宁宁,别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才十八岁,”宁奚声音一滞,觉得这话自己都耻于说出口,“你能不能不要自己脑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个孩子才十八岁,会勾引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吗?”
“这不好说,”谈策的声音依旧很低,他单手箍在她胸前,手掌有意无意地向上按住那团晃动的乳,再有意无意地挪开,将她死死地抱紧在自己怀里,“宁宁,我们要和小橘子一起吃饭。”
宁奚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感觉腰身像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不去,你先松手,我腰疼。”
掌心里一截窄腰,摸到的肌肤都是一片滑腻,他慢慢地松开手,沉沉的目光看向她的眼睛。宁奚被他盯得没办法,要挣开的动作僵硬地在空中停了停,抗拒的手臂还是放了下来。他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挑眉,手掌再度勾上她的腰,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低头亲密地凑到了她的唇边:“宁宁。”
“别摸了……”宁奚深吸一口气,拿开他到处乱摸的手,因为和他纠缠费了太多力气,脸色都开始微红,“抱够了就放手,我还要晾小橘子的衣服……”
0189 怀抱
夏天多雷雨,傍晚时分的云层已经慢慢地覆盖了整个天空。一道雷声响起,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让宁奚瞬间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小橘子现在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一天要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每天刚刚吃完饭就会觉得困。
院子虽然封了顶,但雨势大时还是会有雨滴从封顶中滴下来,她记得院子里还亮着小橘子的衣服。摸摸索索地从床上爬起来,迎着不太明亮的光线走到屋子门口。天空已经完全黑透了,她抬头看着将衣服收好的人,他正在重新调整晾衣服的位置,能恰好地避开滴雨的那一处。
谈策的衬衫袖口挽了上去,像是刚刚洗完碗的样子,一旁的小橘子仰着头看他晾衣服,马上张开手要他抱抱。他看了一眼女儿,弯腰单手将女儿抱到臂弯里,另一只手将她的衣服稳定地撑向另一方,小橘子动了动,高兴地拍了拍手。
宁奚现在双手抱着小橘子没一会儿就有些泄力,她看着谈策单手抱着女儿在庭院里晾起一件件衣服。不知道是因为有频率的步子还是在爸爸怀里的缘故,没有一会儿小橘子就趴在了他肩头上睡迷过去了。
谈策晾好衣服,抱着女儿又轻轻拍了几下,抱着她向屋里走去。宁奚打开门,要上前接过小橘子,被谈策用另一只手勾着腰返了回去。他将女儿放到小床上,盖好了薄毯子,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回头看向宁奚。
屋子里光线很暗,她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被雷声惊醒才移开视线。极暗的光线让沉默都会变得暧昧,她克制住想伸手的动作,慢慢转身上了床。谈策低头看向她埋到被子里蜷起来的身体,将床头的灯又调暗了一些,俯身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宁,我去洗澡。”
洗澡就洗澡,干嘛要和她汇报?她的心在胸膛里狂跳,听他的脚步离去,不安就像病毒一样在身体蔓延扩散。她揪着被子深深喘了一口气,额上闷出一层薄汗。这些天她总反复地做两个梦,那个不断奔跑远去、永远看不到的背影以及那个多年前她所看到的,横在自己眼前的墓碑。
那个没有任何理由就忽然宣告死亡的人,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冰冷的墓碑。梦中她依稀还能听到心理医生的呓语,要她不要再惦记,否则会让死去的人不得安息,无法往生。她胸口像埋了一截腐朽的木头,插进那颗好不容易饱满、血肉丰沛的心脏里。她总是从窒息的梦中醒过来,攥着自己被汗水和泪水湿透的枕巾,在黑暗中喘息片刻,然后听到女儿翻身的声音。
还好,她看着熟睡的女儿想,犹如劫后余生般抱住自己的手臂。还好那个人并没有死,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是她孩子的父亲。
外面的雨势又大了几分,谈策将门窗关好,只留了一条换气的小缝儿。宁奚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回来,夜里的风吹几下就会咳个不停。床上的人看来已经睡着了,他从她身后上床,将她的脸从被子里轻轻拨出来,稍微叹了一口气:“也不怕憋死。”
宁奚如果不在身边,他一夜最多只能睡四个小时,现在已经有所长进,以前的那三年里,常常是一夜难眠。他将她的枕头调好,低头轻轻吻向她的耳垂。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他安抚一般拍着她的肩,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他再度亲了亲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无比:“晚安,宁宁。”
又开始了,雷声似乎越来越大。这道雷声会追着她跑,她向前看,会看到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向后看,只有不断地、不断地靠近的黑色墓碑。她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胸口,转身看向那块压来的巨大的墓碑,随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她看到隐约在墓碑后的那张苍白的脸,正隔着隐隐的黑烟看向她。
她拔腿追去,他却慢慢地后退,无论她怎样拼命地向前追,始终够不到他的衣角。只有身后的墓碑如影随形,倾斜一般向她反反复复地压过来。她停住脚步,嘶吼声从喉咙中发出来,抬头看向这块向自己压来的墓碑,有意识一般抓紧了自己的手腕。“轰”的一声雷声,她猛地坐起了身。
眼前的景物不再是黑白,她坐起身子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熟练地抹去流到下巴上的泪水,死死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身边似乎马上有了动静,她怔了几秒,侧头去看身旁的人。谈策已经打开了床头的小灯,他同样坐了起来,借着灯光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眉头似乎瞬间压了下来,伸手将她向前揽了揽:“宁宁?”
是活生生的人,还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