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 / 1)

周映东深吸了一口气,他碾灭自己手中的烟,上前按住谈策的手,猛然将他向后一拉:“行了,他妈的你真给她掐死了去哪儿找人?”

丰林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微微热起来,因为是在山前,气温上升的不太明显。深夜的雾气弥漫在山前的公路上,从丰林到内地转车还需要经过检查站,沈云青的司机技术十分娴熟,但为了躲避追查还是行动迟缓了一些。

宁奚透过车窗看向窗外茫茫的夜色,想起早上小橘子睡眼惺忪地抱着她,胸膛像是被猛然剖开了。她尽力地保持镇定,握着脖颈上项链的吊坠。这是小橘子送给她的项链,是一个银饰的小橘子。她将吊坠握在手中,略微一闭眼睛,呼吸间想起谈策的声音,手掌不禁慢慢地攥紧。

“宁小姐,不要太紧张,到前面就有很多路线可供选择了,”司机一面安抚着他,一面看向后视镜,“您要找的人正在前面的车上等着您。”

宁奚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车子顺利地驶出国道,转入了邻市的入口匝道中。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了许多,她看着车子在一幢教堂前停稳。教堂前另一辆车几声鸣笛,宁奚攥紧了自己的包,下了车朝着那辆车几乎是飞奔着跑去。

车内的空气有些冷,她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看向正向窗外看着的男人,声音迟疑了一下:“您是……何队长吗?”

车内的光线很暗,她看不清他具体的脸,只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对方正要点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点燃手中的烟,声音在寂静的夜幕中显得更加清冷:“你想问贺池的事情?”

“听说您和周照周队长也是老相识,他说有关贺池的事情可以来问您,我……我想知道有关他的所有事情,因为我……现在很难自己想起来,”宁奚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由得有些艰涩,“我这次出来很不容易,所以想请您能尽量多告诉我一些有关他的事情,我想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

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车内的灯光渐渐明亮了许多。宁奚侧着身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不由得止住了。他手下压了一本经书一样的东西,修长的十指点了点身侧的位置,颇为冷清的气质里透露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感觉,让她瞬间升起十分的警惕。

宁奚下意识地去碰车门,车门却被死死地锁住了。对方瞥了一眼她的神情,身体向后一仰,淡然地拿起了手机。他一边隔着衣服按住宁奚要去抠车门的手,两指并紧一动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那边的号码:“人在这里,定位发过去了。”

“谈总客气了,举手之劳,不用多谢。过几天易渺要来丰林拍戏,这里山高路远,”他的声音一顿,淡淡瞥了一眼身旁的宁奚,“到时,还请你多关照。”

“你是谁?”宁奚咬紧了牙关,看向面前的男人,“何队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在过来的路上,不过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现在,应该是被谈策请走了,”荀庭拿起身侧的经书,松开钳制住她的手指,面不改色地翻开了一页。

“你是谈策的人?”宁奚的手指快要掐出血来,死死地盯着眼前淡然的男人,“不可能,青姐说你们没有追上来”

“不是,我和谈总只是合作关系,在这里碰上你也算是偶然,毕竟何队长的口风很紧,要不是用了些手段,他未必会告诉我你会在这里和他碰面。”

“既然不是,那你放我离开,谈策答应给你什么,我一样可以,”宁奚忍住头痛欲裂的感觉,声音渐渐冷静了下来,“只要你放我离开。”

“不用,宁小姐,只是我个人见不得这样抛夫弃女的事情,”荀庭淡淡一笑,低头又翻了一页经书,十分耐心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抬眼瞥到她掌心里握着的刀片,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宁小姐,你如果把自己弄得满手是血,我很难向谈总交待。”

他一面说着,一面迅疾地伸过手,按住她手臂的一处穴位。宁奚手剧烈的一麻,猛地松开了手掌。他拿起那块刀片放到自己身边,轻啧了一声,声音依旧很低:“宁小姐,当初谈叶山好像死在了爆炸中,谈老爷子震怒,你知道你的丈夫是用什么条件才将昏迷的你保下来吗?”

“看来你不知道,”他慢条斯理地合上经书,语气停顿了一份,抬眼看向她,“用他的命。”

“我爷爷恰好和谈老爷子是故交,当时陪爷爷上门的时候,他正被谈老爷子用枪抵着,好在没打脑袋,只是打穿了左臂,”荀庭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侧眼瞥她一眼,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宁小姐,你没有老婆,当然不懂这种感觉。你一声不吭的到处跑,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0180 恳求

宁奚沉默地靠在车门边,侧眼去看渐渐亮起的天光。邻市的气温要比丰林稍微低一些,在车里也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凉意。她低头瞥了一眼手中攥着的东西,那是沈云青交给她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一张被裁剪之后的班级合照。

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时,她隐约感觉照片上自己身旁是有人的,可收到的请柬上那张照片中她身旁没有任何人。沈云青交给她的这张照片裁剪后故意留下了一点痕迹,她身旁多了一只校服的袖子,剩余的人像被硬生生地裁掉了。

沈云青是在告诉他,那张照片可能被谈策或是什么人处理过。照片可以被处理,那同学的留念签名呢?那一团被墨黑涂掉的名字,被强行抹去存在的那个名字会是贺池吗?她越想便头痛欲裂,无论怎么回忆,大脑中只有一些零碎闪过的片段。

或是背影,或者侧面,或者几声简短的声音。只要她从梦中醒过来,这声音就戛然而止。

让她不禁更加猜疑,谈策要这样隐瞒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来接你的人到了。”

车锁自动打开,宁奚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急速驶来的两辆车,在距离她不到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有些冷,双臂忍不住在颤抖。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躲避谈策,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在隐瞒,哪一句话又是真实的。

她极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可是想到他这些天以来的隐瞒和囚禁,她脑后像是有一把火在燎烧着伤口留下的疤痕,让她疼到不得不不去咬牙忍住。

她冷得有些发颤,咬紧了牙关看着谈策一步步地快步向她走来,双手有些吃力地握紧了,在他要伸手碰到她的那一秒,迟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谈策的神情像往常一样平淡,像是早就料到一定会找到她。他目光先是扫过她的身体,确认她没有任何外伤以后,目光停留在她手中攥着的信封上。他抬起手,在她后退的那一步中,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要说的话瞬间停在了唇边。

宁奚在怕他。这些年他见过宁奚很多目光,喜欢、愤怒、羞涩,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目光中看到恐惧。这种感知让他原本的设想落空,他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向前走了一步,将大衣披到了她的肩头。

宁奚下意识地挣扎,略一侧身,立刻被他按住了手腕。他捉住她的手臂塞到衣袖里,将领口拉紧。她固执地要往后退,掰开他握紧她的手,脚下不断地向后挣扎,被他铁一样强硬的力道扼住手腕。他没有责怪,也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看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没有任何商量的意味:“宁宁,跟我回家。”

宁奚挣扎的动作在此时停住,她看着自己被捏紧的手腕,犹如一只困兽,目光慢慢地移到他脸上,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说关我就关我,你觉得那还像一个家吗?”说到这里,她声音蓦然塞住,用力地将自己的手向外抽了出来。

她手腕纤细,这样的力道攥一会儿就足以让她觉得疼。想到这里,他手不由得松了一分,向上钳制住她的手臂,将她紧紧地箍在了自己怀里。来之前准备好的打算此时全部作废,他放低了声音,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格外诚恳,祈求一般,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宁宁,我们回家好吗?”

“你能保证不再关着我吗?谈策,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她想咬牙,可是口腔里都是她咬破唇以后留下的血腥味道。她疲惫地仰了仰头,几乎用尽全力去推开他,一双手已经掰到了通红,“瞒着我,关着我,我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养的一只狗?”

这样的比喻让他的动作瞬时停住,他看着面前用力挣脱他的人,冷峻的神情在这一刻多了一分疑惑。他抬手松了松自己西装的领口,急促地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声音已经冷了许多:“宁奚,谁教你用这些词比喻自己?”

“沈云青?”他声音瞬间阴冷到极点,“是她?”

“和青姐无关,也和任何人无关,”宁奚屏住呼吸,忍住从后脑涌来的剧痛,“你瞒着我,关着我的这些天,让我知道可能今后出现任何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都会这样做。所以今天,我不会跟你回去。”

她背对着教堂,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钟声似乎响了一下,她在几乎让她想要呕吐的疼痛中站直了身体,抬头看着眼前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谈策看着自己手中她被捏到泛红的手腕,微微叹了一口气,微红的眼睛看向她的脸庞,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宁宁……我们回家好不好?”

宁奚闭紧了眼睛,不再去看他的脸,逼着自己转过了身:“我要回外婆家看看,顺便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把没有想通的事情整理清楚。”

是啊,回外婆家她和贺池在外婆家度过了十几个寒假和暑假。大概只要一回到那个地方,她就会想起两个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甚至不用从任何人口中得知,或许只要翻一翻过去的东西,看一看两个人一起看过的景色就会记起来。

她会知道他在她同学聚会上做的所有手脚,连带着想起他所有卑劣的行径。她或许不会在和他说一句话,就像这三年里,无论他怎样祈求她都不肯睁开眼睛和他说一个字一样。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咳了一声,潮水一样蔓延的痛楚从心脏扩大至整个胸膛,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绝望的想象让他疼得快要直不起腰,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转过去的身体,回头看向自己的车。不远处的李峤沉默地叹了一口气,将小橘子抱到了车下。快要四岁的孩子,走路已经很是平稳,她看着百米远的父母,高兴地迈着小步子向前方跑去,抓住了谈策垂下来握住她的手。

“橘子,看到妈妈了吗?”他的声音很轻,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去求妈妈回家。”

宁奚脚步停住,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立刻冻住了,她艰难地转过身,看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儿。她手掌发麻,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地颤着,已经微红的眼睛看向谈策,声音都在跟着发抖:“谈策,你这个混蛋”

0181 走后

从山前国道驶回丰林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宁奚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熟睡的小橘子,轻轻地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小橘子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将怀中的女儿抱紧了,转过头看向车窗。

车子正好驶进隧道,灯光蓦然一灭,她从车窗上看到身旁人正凝视着她,漠然地低下头贴近了女儿的脸。谈策收回目光,将一旁的毯子拿过来,小心地盖到她和小橘子身上,似乎想说什么,等了足有十几秒,才重新看向她的侧脸。

“宁宁,我知道现在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混蛋,”他声音低沉,像是害怕从她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一样,目光都不敢完全落到她脸上,“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但小橘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