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建昌把腰一插,怒道:“哦,你是怪我没把儿子教好咯?”

林纾倔强道:“儿子是他兄长,又、又,又心悦……自该好好教导……娇娇……阿纪他喜欢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些淫词艳曲,不堪入眼,没个正形儿……”

“你可别这也看不顺眼,那也不喜欢了,真那么看不顺眼,你别喜欢娇娇了,换个看得顺眼的去。”见母亲发怒,林纾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建昌不依不饶,张牙舞爪道,“你喜欢会读书的,听话老实的,还不好找?你不去找,阿娘替你找个十个八个的,赶紧的别折腾我娇娇了,也少气我些,我也能多活两年。”

“你竟是给他做祖宗,做夫子去的,不是要讨他欢心,反是他要顺着你?我说大郎,你是做主官做多了,进了镇抚司,日日都是享福的,都是人求你,半点不知道求人是什么态度了?”

“我们心头是晓得了,你喜欢娇娇喜欢的不得了,爱得恨不得吞进肚里去,可娇娇知道么?你和他说过没?见了面,不是凶就是骂,要么就动手用强,哪个晓得你喜欢他?娇娇身边又不缺对他好的人,他又不犯贱,非贴着你不可么?别说娇娇不知道你喜欢他、一心疼他了,我看着也不像!”

“你也是这么大个人儿了,仔细想想,这样两个人摆在你面前,一个好言好语,温柔可亲;一个凶神恶煞,口出恶言。哪怕是知道为你好呢,人心也有了偏向。”建昌长公主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盏来喝了一大口茶,险些没仪态地当场喷出来,“这是什么劳什子!苦死人了!”

林纾自若道:“……近来天干秋燥,儿子叫人泡了莲心茶。”

建昌瞟了眼碗中绿莹莹的一汪茶水,嘲道:“又苦又涩,和你这人似的,怪不得娇娇喝不下口呢。”

林纾被怼的哑口无言。

建昌又摆出一副挑剔神色,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冷笑道:“看儿子也就罢了,好歹是亲生的,那若我是你丈母娘呢,你也摆这个款儿来?还不给我换一盏茶来。”

林纾背脊一僵,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这儿,这儿没别的茶了,我给娘,换一盏…水?”

“哎”建昌的白眼险些翻到了天上去,她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往前一扑,瘫在了案几上,“装啊,装都不会?你是怎么在朝堂上混这么久都没被打死的?啊?可别说是我儿子了,丢不起这个人!”

“你没学会之前,还是别见娇娇了,没得他好歹记起你的好,又被你吓跑了。”

林纾被亲娘放养将近二十年,一朝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全都是如何追求老婆搞定亲弟弟的至理名言,长公主一边骂,他便一边运笔如飞,将洋洋洒洒数千言总结成十来张要点,贯彻落实的第一要点就是:偏心!惯着!放下身段!好好说话!

可长公主的这一套,与他从来的行事风格完全相悖,听起来仿佛溺爱宠纵没有半点原则可言,但……他之前的做法不也没有丝毫成效么?

为今之计,自然是听妈的话,把人骗到了再说。

从京城到扬州一路追来,明明知道镜郎就在不远处的船上,偶尔一望,还能瞧见他人在露台上懒洋洋歪着的小模样儿,林纾心里如同滚油烹了似的,挠心挠肝,但这一沓追妻要案还没有读懂吃透,更无法付诸实践,他是极为自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担心一时急切,又把这小混账给吓跑了。

也就只能先避而不见,再徐徐图之。

只是要他一时半会儿从头到脚改变行事风格,也实在太难为他,两套思维方式剧烈冲突之下,就算是林纾,也不免有些前后不搭,同手同脚,乱了方寸,行动上慢了好几拍,不免有些呆,想来,还要花好一会儿功夫兼容一番。

镜郎遣了青竹来求助,林纾心里暗喜,但一想到还不知如何装出个样儿来坑……坑蒙拐骗,只得收了亲自出面的心思,见了青竹一面,板着一张脸将一切安排妥当,在信封上写几个字,并没想到去见镜郎,除了搭把手看一看城中流民究竟之外,就只盘算着如何讨镜郎欢心。

谁成想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子丑寅卯,镜郎就到了眼前。

扭头就跑,三分是装,七分也是真的不知所措。

却也没想到镜郎居然追了上来,为了留住他,还……

看来是真的吃这一套?

林纾心里无数个念头颠来倒去,就连窝在他怀里的镜郎都发觉了:“喂,你又想什么呢?”

林纾:“……”

镜郎吃了他一瞪,才嚣张起来的气焰渐渐又弱下去,像只娇生惯养的猫儿,见他面色不善,乖乖地收起了尖爪,嘴里却还要嘀咕着:“干嘛,你又要打我?”

林纾还真有几分手痒。

想一想母亲苦口婆心面目狰狞的告诫,强自忍住在他脸上咬一口的冲动,将人抱进了屋子里,四下一扫,就要把他往木板凳上放,镜郎不满地啧了一声,踢了下腿,他才转了个身,好歹寻了个有软垫的椅子,接着又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端了一盘冰块并一沓细白布巾回来,搬了个矮矮的小板凳,在镜郎面前坐下。

镜郎要蹬腿,又挨了一眼瞪,登时消停了些,蔫头耷脑,坐没坐相地歪在椅背上:“哎,哎……疼。”

林纾看不过眼,强忍下了呵斥的冲动,替他除了靴子,脱了袜子,将他光裸的右脚捧在膝头,仔细检视脚踝。镜郎被他的安静闹得有些不安,才一扭屁股,就被一把捏住了脚踝:“别动。”

镜郎夸张地惨叫道:“痛!”

“我看看骨头……别乱动。”

“……你弄得我好痛!林纾,你轻点儿!”

就见他眼圈儿红红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若是放在往常,他还能板着脸再呵斥几句,但母亲的嘱托仍在耳边,林纾便咽下了凶他的话,低头在红肿处轻轻吹了吹气。

镜郎也就真安分下来,没再吱哇乱叫,像被捋顺了毛,尽管疼得小声抽气,阵阵发抖,还是任由林纾用白布包了冰块镇定片刻,再敷在伤处。

两人同处一室,难得没有剑拔弩张,静默了须臾,林纾低声道:“你来找我,还是为了两位姨母?”

第七十九章 就做兄弟也好

镜郎轻轻动了动脚踝,林纾却没松手,依旧让他架在膝头,替他捧着冰块,等到凉水,镜郎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来,只好装作无事发生,镇定地应了:“嗯。”

“查到哪一步了?”

“姜令闻与姜令望两个人,乱伦也就罢了,还要毒死八姨母……”

“乱伦也就算了?”

“自己家宅院里的事情,闹不出来,谁又管得着谁了。”镜郎也不管他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天下夫妻那么多,有和睦亲厚一个接一个生孩子,有稀里糊涂吵架也过了半辈子的,自然也有同床异梦在旁人面前做样子,那更有两看生厌相见不如不见的。要么和离,要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个人顾个人的就是了,哪有事情不遂自己愿望,就直接下毒害死人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仗义。”

“就看在八姨母从前常给我送桂花酥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毒死啊。”

“诶,林纾,你这儿有没有什么,验毒解毒的高手?九姨母说,吃食香料衣裳都查验过了,没寻出什么问题来,再查根究底的,九姨母就要把屋子都翻过来,又怕动静大了,惹来怀疑,到时候别说八姨母了,他们胆子这么大,恐怕连我也一帖药毒死了。”

“……别说这样的话。”

镜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