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烛微听着林杳骄傲地分析田建的PUA逻辑还笑着点头，带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一般的骄傲，在听到林杳最后那段有理有据的拒绝陈词时，他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一点。

“怎么啦？我那样说有什么不对吗？”林杳有些紧张地看着烛微，生怕自己哪里没体会到“语言的艺术”，给自己留下大麻烦。

“没有。杳杳的话说得很漂亮，是完美的满分答案，但是……”烛微缓慢地摇摇头，迟疑地开口，“你以【服从部门安排】的名义拒绝他，就不怕他到时候真的借【部门安排】的名义和你进行职场捆绑吗？”

“这应该不会吧？”林杳思索了一下，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和骄傲变得有些拿不准，“我听说我们部门经理和他不对付，应该不会顺着他的意去安排吧……而且他跟我说的是，等我这边同意了之后他再去请示领导，这人不至于这么不讲武德吧？”

听到林杳的话，烛微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带着点谨慎和忧心忡忡：“他的话你不能全信，至于关于两个人关系的判断……杳杳，职场是看利益的，而不是看关系。两个人可以因为利益冲突而对立；对立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共同的利益追求在一件事情上暂时统一战线。”

“所以，我们最好是做两手准备。”烛微看着林杳，安抚一般轻轻摸了摸林杳的头顶，“我知道你不想再忍受那种PUA，我们有备无患，好吗？”

……

但林杳没想到的是，烛微设想的“有备无患”的场景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发生了。这次是部门经理就亲自请她到办公室简单聊一聊工作。

“坐。”部门经理抬了抬下巴，让林杳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林杳的部门经理是个颇有能耐的女领导，也是公司唯一一位中层女领导，夏云霜。

夏云霜从小在家属大院长大，打爷爷奶奶那一辈起，就是在清洁能源领域，她老公也是清洁能源领域中另一家声名赫赫公司的高管，在人脉资源一块可以说是满级的存在。

更为难得的是，夏云霜在全公司的口碑都很好，是一位很温柔的女领导，甚至在林杳刚入职时，就有稍微熟一点的同事跟她说：“夏经理是个很好的领导，你以后就知道了，工作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聊一聊的。”

“这次找你来呢……”夏云霜笑呵呵地开口，眉目可以算得上慈祥，“是想让你跟着田建主任一起做宿舍自管项目，你看可以吗？”

真是毫不含糊，开门见山。

林杳都觉得有些无语，她刚以“后续服从部门工作安排”的名义拒绝了田建，居然真的就像烛微预测的那样，这么快这“部门的指令”就下来了？还好巧不巧地就把这个活安排在了她的头上？

这要是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林杳有些憋火，努力压了压情绪，镇定地开口道：“夏经理，实不相瞒，几天之前田主任找过我，他跟我提过这个事情，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手头的几个项目……”林杳正打算按照和烛微事先预想好的那样，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词全盘输出，没想到居然被夏云霜打断了。

“项目收口，忙不过来是吗？工作内容太新，没有时间学习是吗？这些都不重要。”夏云霜依旧是一副耐心、和蔼可亲的模样，“你跟着田建干，虽然难是难了一点，他的做事风格我们也都清楚，但你要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么？那肯定也算不上你说是吧？”

听听，这是人话吗……十恶不赦的坏人应该在监狱，而不是在公司……

林杳腹诽，维持着职业化的假笑，看着夏云霜，但并没有点头应和。这要是应和两句她得给自己恶心死。

第 35 章 会议室

“至于跟下游的谈判、招标文件编制之类的活他也都会亲自上场，你也就是做一些预订会议室、做做会议记录之类的简单的活，不会为难你的。”

林杳要气笑了：“既然是如此不算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那又为什么还需要我呢？给田主任安排一位文员，应该就足够了吧？”

听到林杳有些不满的话，夏云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其实不必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到，之所以安排你跟着田建干，真实原因其实就是这两年唯独你跟他磨合得最好，你们前期那几个项目都完成得不错，上面的领导也看到了你的能力；你把这个项目和他一起拿下来后对你以后对升岗同样大有裨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你升岗竞聘的结果还没出来吧？”

林杳手一紧，一时拿不准夏云霜的意思，这是真的在为她考虑还是在暗戳戳拿升岗的事情威胁她？

但是照理说，像她这样入职两年的新员工，不出意外的话升岗也都是普升，虽然仍然是“竞聘”的名义，但这种竞聘一般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就算你这次升岗用不到这业绩，以后升岗也很有好处的。”夏云霜看出了林杳的顾虑，继续循循善诱，“我夏云霜给你们安排的工作都是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业绩，我觉得这个业绩给你对你有帮助，这个事情对你没坏处，而且谁又能保证等后续你们新科长来了之后，你跟着新科长就一定可以干得更开心呢？”

“而且本次在的升岗结果还没有公示，如果后面要是出现什么变故的话，就凭你对部门做出的贡献，我也可以帮你从中周旋一二。”

这话听起来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一切听组织安排。”林杳呼出一口气，目光沉沉，收敛了全部情绪。腹诽归腹诽，她短期内还是要在这个部门待下去的，部门经理如此好言相劝，她如果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而且能看得出来，从田建到夏云霜，摆明了这件事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既然这样，与其闹着干，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后再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

“不过经理……您看跟着田主任干活的心理压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您看您是不是在今年的绩效上面多考虑一下我？就当是弥补一下我的精神损失？”

“这是当然，你放心，我从来不会亏待认真干活的人。只可惜你现在还是太年轻了，等再过三年，科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正在林杳打算从办公室出去时，夏云霜突然又开了口：“这个项目把陆慎一带着一起做吧，他刚好是造价专业的，让他从这个项目开始上手也挺好，给部门多培养一点可用的人才。”

“如果不是部门确实无人可用，也不至于……”夏云霜说到这停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杳。

“嗯。好。”

夏云霜的弦外之音林杳不仅听懂了，还深以为然。

确实，如果不是部门无人可用，也不至于让田建如此嚣张。他的风头在上级领导那边甚至要盖过了夏云霜这个部门经理。

林杳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夏云霜就发了一封工作邮件出来，正式安排由田建带着林杳和陆慎一，三人一起负责公司自管项目。

田建看到那封邮件，仿佛林杳之前的拒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工位上高声喊了一句：“林杳！”

林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田建的工位旁。

每次都是这样，一旦田建喊她的名字，她就不得不放下手上一切正在做的工作，即刻响应。

“一个小时后就召集各个部门的相关人员召开启动会。”

林杳听到田建的指令极其无语，深吸一口气：“主任，这个时间可能有点着急，最近会议室紧张，临时预订会议室不一定能预订得到；其他部门的同事时间也还需要确认……”

田建不满地打断她：“我不要听问题，我只要结果。”

林杳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一点，挤出假笑：“好的。”

林杳知道这是田建的服从性测试，她能识破却在这个阶段没有掀桌的勇气。

忍了。

林杳看了眼时间，如果一个小时后要开会的话，那么她得在20分钟内确定会议室，再花20分钟协调各部门参会人员，接着10分钟发出会议通知，最后还要提前10分钟到会议室确认设备连接无误。

林杳即刻开始各方协调会议室，但不出意外的是，这个时间点果然所有能订的会议室都被预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