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机器人面部表情的屏幕上,圆圆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正在查阅信息,随后便用活泼轻快的声音回复道:“切萨雷准尉已经苏醒离开了,陆鸣争准尉的情况要严重一些,还在休息。”

似乎自己当时击中的是陆鸣争没有被护具保护好的脖颈处,即使是训练模式的激光枪,在那种基本上抵着他脖子的极近距离射击,仍然也是很危险的,时酝心中警铃大作,倒不是担心陆鸣争有什么事,主要是担心会不会导致她被事后倒扣分数。

“可以探望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机器人点了点头,语气仍然活泼轻快:“请跟我来,时酝准尉。”

时酝跟着悬浮飘动的小型机器人走去,军靴的鞋跟在空荡纯白的走廊回荡着清脆的声响,走进电梯之中,机器人远程控制着按键亮起,空气之中一片静默,校医院似乎总是死一般的安静。

机器人指引着时酝来到陆鸣争的独立病房前之后,便与她活泼道别,病房门一打开,时酝便看见陆鸣争正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沉睡。

只是卸下了多余的护具,他身上仍然穿着下午测验时的黑色作训服,下颌与相连的脖颈处一片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有些恐怖。

病房中的陈设布置极其简单,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纯白或者淡灰色。上一次看到他这种完全放松的沉睡状态,还是在他那个奢侈到有些夸张的宿舍套房里,跟眼下单调枯燥的病房完全不同。

时酝站在他病床前,有些无所适从。

说到底,她跟陆鸣争不算是多亲密的关系,就算是睡过吻过,心的距离也不会因为亲密的性行为而更加靠近,更何况陆鸣争这种人是时酝从前最懒得接触的,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跟她永远是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甚至说不定更远。

医疗仪器检测上,陆鸣争的心跳呼吸都非常平稳,似乎只是陷于睡梦之中,或许很快就会醒来,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时酝这么想着,刚准备转身离开时,病房门再度开启。

“你是陆鸣争准尉的朋友吗?”探头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军医,看见时酝像是如蒙大赦,“我们要交班了,夜间值班的医生很快就到,如果陆鸣争准尉醒过来了,你就叫值班医生过来,最后的检查要完没问题他就可以走了。”

“他伤得很严重吗?……会上报给教员吗?”

时酝还是惴惴不安地惦记着自己的分数,但年轻军医显然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对她和陆鸣争的关系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射击距离太近了,他会睡得更久一点。”他笑了笑,“你们的枪械测验这次居然这么近距离射击,好多年都没碰到过了呢……啊,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在这里待多久都没关系,记得醒了叫值班医生噢。”

说着,年轻军医笑眯眯地关上门离开了,时酝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原本就想离开了,现在却似乎不得不再多待一会儿。

时酝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到了病房里仅有的一个座椅上,愁眉苦脸。

如果说她是跟陆鸣争交往的恋人,或许这种场景还会有些静谧的温馨……可时酝确实没有任何的温馨感觉,只觉得单纯的无聊。

她拿出随身的小型全息投影设备放在怀中,选取之前阅读到三分之一就被功课搁置的书本,准备靠阅读稍微打发一会儿时间,祈祷陆鸣争赶快醒来她好走人。

病房窗外,暮色西沉,模拟天气系统的粉橘色天光柔柔地洒进室内,时酝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翻阅着怀中悬浮的虚拟书籍。

即使纸张已经很少使用在日常生活之中,但时酝仍然喜欢这种模拟装订书籍的阅读方式,全息投影出的书籍边页泛着淡蓝色的光晕,手指轻轻挥动时书页翻动,甚至还会发出轻微的纸张声响,就像是在阅读真实存在的书籍一般,时间的流淌仿佛也静止了下来。

陆鸣争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时酝坐在他床边不远处的座椅上轻微低头阅读着虚拟书籍,粉橘色的夕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庞上,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场未醒的幻梦。

“时酝准尉?”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一说话就觉得喉咙干渴得要命。

时酝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醒了?”

听到时酝的声音,仿佛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觉,陆鸣争咧着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时酝白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在这里被他浪费了许多时间,她收起小型全息投影设备,站了起来。

“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她关心的仍然是自己的分数,只是关心的话一说出来立刻就被陆鸣争误判成了温柔,甚至开始撒起娇来。

“口渴。”

0027 索取虚无爱意

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在陆鸣争躺在这里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的份上,时酝还是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水杯。

陆鸣争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了,看见时酝端着水杯递给他时,他也扬起脸来看着她,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心情极好。

和时酝之前预想的反应完全不同,似乎是还搞不清状况,使坏的心又蠢蠢欲动。

“你知道你这门测验挂科了么?”

陆鸣争猛地呛了口水,不知道是因为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因为得知了这个噩耗。他低下头咳嗽了半天,再次抬起头来时又恢复了微笑的神情。

“啊,那完了啊,毕业分数肯定很难看,要不先通知我爸的秘书把出席我毕业典礼的计划取消了吧……那你呢?你赢了吗?”

时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他们这场对局各自的分数,陆鸣争愁眉不展起来。

“哇……林颂声这不得把我杀了啊,我得躲着她走了。”

小声嘟囔完这话,他又笑着看向时酝。

“不过要是挂科你会主动来看我,我愿意门门挂科。”

时酝脸色冷淡,收走了他手里的透明水杯:“不想读赶紧退学。”

“退学了不就见不到你了么。”

时酝没搭理他这一茬,自顾自地走过去准备呼叫值班医生过来。

“医生说你醒了之后检查没事就可以离开了。”

陆鸣争猛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双腿的麻痹显然还没完全恢复,他的脚步跌跌撞撞,但仍然竭尽一切扑过来阻止了时酝的动作。

“不要,叫医生过来你就会走了吧?我都拿我的挂科换你的满分了,一回宿舍林颂声说不定还要谋杀我呢,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时酝,宽厚的身躯温暖至极,他身上作训服的布料和她的制服擦刮出响声,拥抱越来越紧。

“……我只是担心射击到了你没有防护的位置,说不定伤情过重会扣我的分数。”

时酝无语地叹了口气,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试图打消他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