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反正已经没人再接手传承,还不如直接卖掉,也算是传承发扬出去了,而?且早些卖掉总比以后?掉价好,这更?符合经济市场规律,才?不亏。
原本?觉得?宋河冷血、势利的的老菜走到旁边,沉默的听完宋河的话,幽深的目光落在宋河的手臂,印象里她夏天也没穿过短袖衣裳,原来是留疤了,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小?宋不知道,也不知道她心中的这些怨。”
小?宋每天在粥铺忙碌,忙完收拾好躺下就睡了,再睁眼?又开始忙碌晚上的事,总是没办法及时注意到两个孩子的事。
他大部分时间待在菜刀里,偶尔出来也待在小?宋身边,并未注意到这些事。
后?来小?宋儿子去世后?,他出现在小?宋身边时间才?多了一些,而?那时的宋河已经在外地工作,每年回家次数很少,只有清明和过年,后?来结婚了,过年回来得?也少了。
再后?来,宋河工作很忙,又有了孩子,更?走不开身,偶尔打电话回来问问,生疏的问问粥铺生意如何?,身体怎么样??小?宋关心两个外孙,便总会将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转过去。
后?来外孙生病,读书,上班,小?宋又陆陆续续给了不少钱,还将几件传承下来的瓷盘、瓷碗卖了,只留下了花里、灰布和两只青花瓷盅。
他看着相伴多年的老伙计被卖了,心底对宋河不满,明明小?宋对她那么好,她说话语气总是很冲,总是看不上粥铺,还不懂感恩,但?小?宋却说女儿压力大,他能帮就尽量帮帮。
后来宋河多次打听粥方,想拿去卖掉换钱换房,还带人上门,但?都被小?宋拒绝了,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吵完离开后?,小?宋又将好不容易攒下来几万块转给她。
他觉得?宋河很投机倒把,只想着赚钱,还掏空小?宋的积蓄,冷血又自私。
现在想来,是心底有怨。
江溪轻轻叹气,因?为幼时的经历,让她和宋爷爷有了隔阂,但?宋爷爷已经不太好,她希望宋河能暂时收起那些怨怼,“你和宋爷爷说过吗?”
宋河怔住,明白她的意思?。
江溪也看出她的意思?,“没有吗?或许你说了,一切都不一样?。”
宋河神色僵了僵,转头?望向?窗外的树影,有些落寞的说:“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吗?如果真的,那就在最后?的时间和宋爷爷好好相处吧。”江溪顿了顿,“你说活着的时候把该做的都做了就行,宋爷爷现在还在,不正是时候吗?”
她说话间,窗外吹起了风,外面的树被吹得?沙沙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宋河的神色有些松动,垂眼?看向?自己的左手臂,右手轻轻覆在上面一块凸起的地方,犹豫过后?还是重新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宋爷爷已经缓过来,但?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人也更?虚弱了,花里守在旁边,他不满地瞪向?宋河,身体骤然一冷的宋河抬头?看向?空调,疑惑的抚了两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阿河.......”宋爷爷抱歉的看着女儿,刚才?阿酒都将外面的对话转述给他听了,他才?知道那些年自己辜负了女儿多少,“对不住,我?都不知道......”
宋河鼻头?猛地一酸,快速转头?望着旁边桌上的监护仪,语气硬邦邦的说:“不用,都过去了。”
“说我?疏忽了你们。”妻子、母亲去世后?,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欠着不少外债,为了养活孩子和还清外债,他便开始做深夜粥铺,深夜卖吃食的少,选择不多,他的生意就会好一些。
但?每次带着家伙事儿和两个孩子从村里和县城来回跑也怪麻烦的,便租了那处小?院,打了个招牌,开始了几十?年的粥铺生涯。
后?来将欠的债还了,为了不被房主赶走,他又想法子借钱将小?院买下来,为了还债他每日耗在粥铺里时间便更?多了,因?此疏忽了两个孩子。
好在孩子懂事,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会帮他分担一些事,他觉得?儿女极懂事孝顺的,只是他没想到,在他自以为是的很好下面,藏着这么多心酸和委屈。
他浑浊的视线看向?女儿的胳膊,“那时候疼不疼?”
宋河抬手摸着疤痕的位置,眼?睛不争气的蒙上一层水雾,“忘了。”
“肯定很疼,怎么不说呢?”宋爷爷是真的不知道。
“你晚上那么累,白天睡得?那么沉,哭破嗓子你也听不见。”后?来是哥哥带着她去冲凉水,然后?给他涂上芦荟汁,虽然做了处理,但?还是留了疤,宋河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其实我?不怪你,后?来做了母亲也理解你,忙起来总是会疏忽很多事。”
“只是哥哥......”宋河对于?哥哥去世这件事心底还是无法释怀,那是她从小?依赖着长大的哥哥,那么好的哥哥,那么年轻,不该就那样?死去的。
她后?来总是想,是不是因?为总熬夜,是不是身体一开始难受了也没及时去治的缘故?
如果父亲没有要求哥哥传承做粥,如果父亲能及时发现哥哥身体的不适,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没办法重来,所?以对父亲的怨又多了一些,以至于?后?来她总是怨怼的对待父亲,担心他身体想要他关掉粥铺卖掉粥方安享晚年,但?每次却总是以争吵结尾。
提起儿子,宋爷爷也不好受,怪他怪他,如果早些发现儿子的不对劲就好了,如果有足够的钱没有耽搁时间就好了。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就好了,可是没有如果,“是我?的错,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宋河揉了揉鼻尖,强忍着眼?泪,她知道自己是迁怒,可就是忍不住。
“我?太想将御厨宋家的粥传承下来了,太想做好粥,太想让老菜认可我?,太想让食客喜欢,太想太想,以至于?忽视了你们......” 宋爷爷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就气喘吁吁了,努力长大嘴巴,像出水的鱼努力张大嘴巴想要获取水源。
“你别说了。”宋河连忙给他吸上氧,眼?眶泛着红。
宋爷爷摇摇头?,努力将话说完:“是我?对不住你妈妈,对不住你哥,也对不住你,等我?下去了会向?你们赎罪,以后?就你一个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
宋河抓住他的手,压抑着哭腔,“爸,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宋爷爷对自己情况心底有数,他大概快没时间了,他回握住女儿的手,交代了几句后?用双眼?模糊的看向?胖得?花里和老菜,他也不能再陪他们了,嘴里囫囵的冒出两个名字:“老菜、花里......”
“爸,你说什么?”宋河听不太清,以为是喉里有痰,赶紧去喊医生。
宋爷爷没有理会女儿的问题,虚弱的继续叮嘱花里,“花里,以后?别老觉得?自己不干净,只要心是干净的,你就永远是干净的。”
花里啜泣着嗯了一声,他是最干净的物灵。
“花里别哭。”宋爷爷虚弱的继续说着:“以后?你们和江老板去吧,小?胖子说十?二桥可以照看你们,可以让你们永远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宋爷爷望着像父亲一样?陪着自己长大的老菜,“一定要,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花里哭着应好,老菜则是沉默着,眼?底藏着的哀伤缓缓溢出来:“小?宋。”
宋爷爷努力朝老菜挤出一抹笑,声音细若游丝:“老菜,我?好想再喝一次你做的鱼片粥。”
他精神有点恍惚的回忆起老菜教自己做粥的那些岁月,能依靠老菜真好,如果不是老菜,他大概熬不过那个冬天。
还好有老菜,给了他希望,教会了他赖以生存的鱼片粥,只可惜他没办法再继续熬粥了,他回想着那一碗清淡爽滑的鱼片粥,觉得?好香好香,“你做的鱼片粥永远都比我?做的好吃,我?好像少了一些天赋,永远都做得?好像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