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制裁的玩手机者也不肯善罢甘休,说光唱歌喝酒没意思,找服务生要了骰子色盅,对大家嘻嘻一笑:“现在留下来的都是我们班的中坚力量了,对吧?”
许静则眼皮一跳,想着对方绝对没憋什么好屁,可自己已经被架上去了,此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说是。
“那咱们就来玩玩游戏,让先走的人后悔去。”
许静则立刻说:“别太复杂,我好像喝多了,头有点晕,消化不了。哎冲盈你再唱一个呗?我觉得你刚才唱的那首特别好听……”他故意无视了秦惟宁瞟他的一眼,厚着脸皮从果盘里挑了块西瓜吃。
结果刘冲盈这么多年过后脑子还是不开窍,非要问:“许班你想听刚才的哪首啊?”她要往许静则这边凑,茶几过道本来就窄,秦惟宁的腿一伸就堵了个严严实实,刘冲盈身体往后倒,想从软座靠背处与许静则聚首,秦惟宁又突然变得善解人意,对刘冲盈说我帮你问,转头注视着许静则,轻声道:“是哪首?”
许静则想说,我想听《劈你的雷正在路上》。
他咬了半天牙,切了半天齿,西瓜在嘴里都打成西瓜汁了,也愣是没想起来刘冲盈刚才唱过什么,把头一扭,埋头又叼起一块西瓜:“哦算了,冲盈你歇歇吧,吃个梨保护保护嗓子。”
之后许静则又往秦惟宁的反方向挪,差点把王胖子挤成瘦子。
许静则想,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真他妈没错。
“特别简单,就是比大小,只要识数就都会玩。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来个坦白局呗,恩怨都在今晚了结,大家伙说怎么样!”
许静则不答话,见他不说,王胖子等人也适时保持沉默,没有应声。
“哎呀,也不会过分的,咱们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要脸的。这样吧,就是点数最大的人可以问点数最小的人一个问题,但是呢也不能浪费围观群众的感情啊,这个问题必须得够劲爆实在想不出,或者实在不想回答的就喝酒,行吧?”
许静则把瓜皮往垃圾桶里一扔,擦干净手后挽起衬衫袖口,一扬脸灿烂一笑:“行啊,我看挺有意思。玩呗。”
老子他妈的虽然弯但做得直,夜半不怕鬼敲门。实在不行就耍王八蛋,谁知道我说的真的假的,比这不要脸的事儿我都干得多了。……许静则想,后半句划掉。
吃瓜群众立刻跃跃欲试,这种游戏最经不起怂恿,尤其这时候又都喝了点酒,理智有些下线,高中的时候谁还没点恩怨往事,大家都想看热闹,当然自己要是成了热闹那就另说。
摇色盅的时候,许静则感觉自己是把心塞进里头摇,晃了个七荤八素六神无主。他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点背,但也千万别太幸运。做人应当中庸。
三二一,大家的点数都揭开了。
何舒蕾“啊”了一声,许静则立刻看她的,三个六。
他立刻松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三三四。许静则顿时有点后悔,如果今晚必须要轮到他倒霉一次,那不如是这次。
大家鼓掌起哄何舒蕾大班长运气好,同时又四处抻着脖子看是谁点数最低。
“是我。”许静则的身边响起声音。秦惟宁报了自己的点数:“一一二。”
许多人的脸上浮现了点心照不宣的邪恶笑容。何舒蕾曾经向秦惟宁告白过,这在班级里是个公开秘密。
“要劲爆一点的问题哦。”有人补充。
何舒蕾瞟了那人一眼,不屑地笑了一声。她伸出手,把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轮番展示一圈:“看到没?姐姐我是已婚妇女,三八红旗手,知道吗?怕什么呀。”
随后她望向秦惟宁,秦惟宁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还是那一张扑克脸,何舒蕾便更加放心地张口了:“我还真的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拒绝我的吗,你说你喜欢男生”
许静则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望着茶几桌面,玻璃反射出表情各异的脸,惊讶居多,都微张着嘴。他想秦惟宁此时的表情绝不是这样,可是他不敢看。
因为有人曾经和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同性恋。同性恋恶心死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是直的。
“你是真心话吗?还是当初为了拒绝我找的借口啊?”
许静则有点木然地伸出手,去拿面前的酒杯,他想喝一口,因为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
得找点事儿干啊许静则,找点事儿干。说点什么吧,中美关系,股票涨跌,马克思他老人家是怎么批判家庭和私有制的,婚姻注定消亡。
他身边的王胖子将手悄悄地放在他背上,他有点感激,却没有感觉。
“许静则,你干什么。这个问题我要回答的。”许静则手里的酒杯忽然被人截去,他抬起眼睛,秦惟宁直视着他,伸出手将许静则手里的酒杯接过,指尖轻轻地相触。
秦惟宁把杯子再度放回桌面。他一直看着许静则的眼睛,直到许静则先把头扭开了,避开了秦惟宁眼里的叹息。
秦惟宁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暗淡了一瞬。
“我真的喜欢男的。我是同性恋。Gay,homosexual。一直都是,天生的,喝中药也变不了。”
第64章 第64章 错误
许静则犹如旱地拔葱,直挺挺地站起身来。包间内一众吃瓜群众还沉浸于听到秦惟宁当场出柜的震惊余韵之中,许静则此时一低头,在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中,真正的体会了什么叫一览众山小。
随后,吃瓜群众又像一群被扼住喉咙的鸭,呆呆地半张着嘴巴,齐看向许静则。
秦惟宁又极波澜不惊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仰起脸欣赏许静则的失态,顺便给出了猜测原因:“怎么了,你恐同吗?”
许静则想,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一咬后槽牙,微笑着回应秦惟宁:“不是。我就是觉得太巧了,怎么这么巧呢我也是同性恋。”
此时包间内循环滚动的迪斯科灯球极适时地切换成了彩虹色的光,照耀在沉默的,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一群人脸上。
何舒蕾的定身术先一步失效,她一把抓住王胖子的手腕,迫切地问道:“你是吗?”
王胖子一脸无言以对,举起手露出婚戒,悲愤道:“我结婚了!我老婆都快生了!我结婚的时候你还随了份子,班长大人!”
“嗯?你老婆预产期什么时候?我怎么又没听说?”许静则立刻反应过来。
何舒蕾喃喃道:“天呐。我们班就三个男生,还是gay……对不起,我尊重大家的性取向,但是,谁能把我的校园恋爱还给我?怎么从高中到大学,我的男同学们都是gay呢?”
“我不是啊,我不是!”王胖子绝望地于灯球下呼喊,可惜没人搭理他。
许静则又坐下了。他想,先走的那几个人要是听到今晚还有这么精彩绝伦的节目,估计在家后悔到大腿都要拍青,这不比春晚好看多了。
而且,“我是同性恋”这句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许静则这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当众直白地说出过自己的性取向,好像这有点隐晦,有点不该被摆上台面,有点折损他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