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此女哭成这样,可见是出了大事情。

“体委,怎么了这是。”许静则赶紧将纸巾双手奉上,秦惟宁旁观他这副护花使者模样,高挺鼻子又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嗤,表示不齿。

许静则早学会把秦惟宁当空气看待,又装作没听见。

其他同学也围了上来,刘冲盈哭得直抽抽,说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他们,笑,笑我,倒数第一,不是,是,笑,笑咱们班!”

之后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清事情原委:

学校运动会马上就要举行,适才体育组老师找了各班体委前去开会,划定各班的座位分区,要求各班按规定布置好场地。

主席台旁边的场地本来划定给了二十班,结果十九班体委表达不满:“老师,好地方给他们班也没用啊。”

刘冲盈反问:“怎么没用?”

十九班体委一耸肩:“你们班肯定又是倒数第一,坐那么好的位置干嘛。”

刘冲盈被气得肝颤,上前一把将十九班体委推翻在地,但因没底气反驳,虽于肉体上的战争中取得胜利,精神层面的战争中却是惨败。

没办法,二十班是先天不足运动会项目要分男女组别,以班级为单位计分,班级总分为男女项目得分累计,且一个人最多只能报三个项目。

二十班去年就许静则和王胖子两个男生,王胖子参加个抛实心球之类的还能拿点分数,跑步之类的就纯粹别想,最后二十班男生得分还不如别人班级的零头。

十九班的冷嘲热讽也有嫉妒成分在里面,别的班布置会场和提供补给都是班费出资,二十班还有许静则这么个带资进组的:

两个班序号座位都挨着,去年十九班坐在旁边啃老冰棍,二十班吃哈根达斯;大中午的十九班热到手工扇扇子,许静则搬了个空调扇过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送风;班级同学得分了,那边只能干巴巴拍巴掌,二十班这边从冰桶里把香槟拿出来喷。

更别提中午还从高级酒店叫了自助餐台过来,餐台上的金枪鱼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十九班被二十班这堪比美帝般腐败奢靡的运动会排场给震惊了,历经羡慕嫉妒,最终成功生恨,像誓要打倒美帝国主义一样要将二十班打倒在地。

十九班体委被刘冲盈攮在地上还不忘扯脖子喊:“你们班就是差生文具多!”

许静则得知事情经过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纵然他是个文人,为了二十班的班级荣誉也怒了:“听他放屁!这次我们班绝对不可能是倒数第一,他们班才是倒数第一!我向你保证,不然我的姓倒过来写!”

刘冲盈的哭声戛然而止,扯着纸巾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眼中似有点点星火渐成燎原之势,盯着许静则,柔情万种地问道:“真的?”

其架势与张飞于当阳桥喝退百万曹军后忽然拿丈八蛇矛绣起十字绣颇为相像,许静则不禁后背一凉。

“帮帮忙呗。你看你这腿,这么长,条件多优越。不去跑个接力赛跑个一千米,就在这每天摆着,多浪费啊。”许静则目光灼灼地盯着餐桌下秦惟宁的腿,开始游说。

对秦惟宁而言,学校食堂餐桌座椅确实过于狭窄,他吃饭时总要曲着腿,很不舒服。

听得此言,他换了个姿势放松,把腿稍稍岔开些,冷漠地回答:“我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很优越。”

随后秦惟宁又用筷子夹起一粒玉米,说:“我小脑发育得非常优秀,也不代表我就要去马戏团里表演踩独轮车和钻火圈。”

许静则叹了口气,又发挥起死皮赖脸的精神,双手合十晃来晃去,瞪大眼睛显得能多诚挚就多诚挚:“帮帮忙吧!大哥,不是,大佬!老,老,老大”

秦惟宁瞟他一眼,再把眼神收回来,说:“我只同意参加接力,其他的想都别想。”

许静则一下子又变成加油站门口乱甩的气球人:“接力肯定要参加啊,我可不想和王胖子再搭档了,一人能报三个项目呢,你再报两个,总共三个项目,四舍五入一下那不就等于没有吗,多轻松。”

对面的王胖子咽下鸡腿,幽怨道:“许司令,我还在这呢。”

秦惟宁垂下眼睛看餐盘,慢慢用筷子挑盘里的鱼刺,语气淡漠:“不可能。”他抬起头注视许静则,“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乱答应。别人掉几滴眼泪你就找不到北了,你现在去练倒着写‘许’还来得及。”

“怎么就是做不到了呢,完全能做到啊,原本班里就我和王胖子,最多报六个项目,现在你来了不就能做到了吗。”许静则真搞不懂这么简单的十以内加减法秦惟宁怎么还算不明白了,“再说才不是因为她哭,我这是为了班级荣誉,为班级争光,热爱班集体啊,这是优秀的个人品质之一。”

秦惟宁嗤笑一声,把筷子放下了:“哦。我都不知道一个人得没有优点到什么样的地步,毕业评价上老师才会给他写‘热爱班集体’。”

王胖子是彻底吃不下去了:“我的初中毕业评价上就有‘热爱班集体’!”

秦惟宁终于把目光看向他,缓慢地发出了疑问:“So what?”而后他又看向许静则,用眼神表达了“看吧,我和你说什么来着”。

“许司令,你别拦我,我要用这根筷子戳死他!”王胖子悲愤道。

“保护公物,保护公物。”像是鼓风机突然断了电,许静则这个气球人也摊在地上了。

他是真不知道秦惟宁这人是怎么回事,软的不吃硬的更不行。

现在可真他喵的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了。当然,许静则没有说自己是狗的意思。

午餐结束倒过餐盘,许静则在洗手台前洗过手,和秦惟宁一起往教室走,他感慨道:“哎,我就知道我不该信你。”

秦惟宁突然放慢了脚步,转头问:“为什么?”

“你不是说以后对我脾气好一点吗,你就这么个好法啊。”许静则没好气地说。

路边草丛里突然蹦出来一条小黑狗,朝许静则“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往他腿边凑。

秦惟宁挡在许静则前面,许静则拨开秦惟宁:“哎呀没事,这是校工叔叔养的,我跟它可熟了。”

说完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个纸袋,里面是食堂的肉包子,他蹲在小黑狗面前,将纸袋垫在包子底下,往小黑狗面前一推。

小黑狗又欢快地“嗷”了一声,叼着肉包子跑了,时不时还回头看许静则两眼。

秦惟宁愣是没搞懂,许静则是跟校工熟,还是跟这狗熟。

他只是觉得这狗挺没良心的,估计智商也不高,只认肉包子。

秦惟宁低下头看蹲着的许静则又站起来,许静则蹭了蹭手指,一皱眉头好像是觉得手指上沾了油,秦惟宁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说:“我已经变好了。不然在你刚刚一直说运动会的时候,我就会说我倒是可以同意和你去参加世界犬类大赛,我做训练员,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许静则眉头一皱感觉话音不对,刚想反唇相讥,秦惟宁又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没发现当时你们班的很多女生都没说话吗。就现在这个报名情况,女生那边能拿的分数也不够。”

“马上要高三了,很多人连运动会都不想参加,只想坐在那多做几套题。就算运动会你们班能拿第一又怎么样,运动会一过就是归零,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为没有意义的事情努力,比没有意义更可怕。”秦惟宁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