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收就有点神叨了。”
虽然制片人一般不管细节表演,但围读会还是畅所欲言的,周鹄兴味盎然地插嘴,“主要韦行这个角色也有点难处理,他是迷雾人物,要有一定神秘性,表演就要收着,还要有神魔二相的感觉。
“很考验演技啊,岫,你准备怎么处理?你和芝芝,一直是你放我收,我放你收?拉扯着来?”
“也可以,但那样还是要多磨合,刚才的情绪是不对的,崔澄的情绪是复杂的,我给的回应虽然简单,但也要体现出对崔澄复杂性的察觉。”
王岫问陈子芝,“我们再来对一遍?这一次我换个语气。”
陈子芝清了一下嗓子,培养了一下情绪:“行,再来找找感觉。从黄初八年正月雨开始?黄初八年正月雨,韦中郎反复在笔记中书写这首《慰情赋》的开头,是否意有所指,心存怨望那?”
他把声音拉长了,更明显地表现出了崔澄那种装腔作势的架子,同时从本子边沿飞快地瞥了王岫方向一眼。王岫的声线则和之前有了一定的不同,在礼貌回应的同时,也多了一点深思。
“韦某不知崔舍人是什么意思,还请崔舍人不吝赐教。”
他在“还”字上做了个顿挫,侧身抬起头,往陈子芝方向做出了一个上眺的姿势,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陈子芝的脊椎好像被谁拿电线撩了一下,有一种轻微的酥麻感从上而下一掠而过。
刘导也拍了一下手,大家同时会意“对了,就是这个感觉,这感觉对了,就按这个演,张力和观察全出来了。”
他的情绪很高涨,大家也都比较振奋,围读会算是演员第一次把剧本转化为表演,尤其是这种先定角色再定剧本的项目,试镜片段能不能用在戏里都是两说,围读会重要性更是走高。
导演和主演间的默契也很重要,有时候就看感觉能不能对上,只要感觉能对上,其他矛盾都是可以忍的。
《长安犯》在围读会阶段就找到感觉,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让整个筹备期不可避免极为烦躁的核心组情绪都平稳了不少。制片高兴、导演高兴,大家就都开心,
出品人出品人不在,而且毕竟不接触底层员工,所以他的意见大家可以掩耳盗铃,暂时不想不听。
“芸,这里你开始进来了。”
中间上了一轮咖啡之后,冯芸也开始进自己的戏份了,她的声线娇柔:“崔大人请坐大伯亦坐。先夫一案,疑云重重,今天恩再启此案,未亡人无限感激,但有所问,定有所答。婢子,看茶来。”
“夫人客气。那崔某也就开门见山了,你先夫韦止暴亡一案,可是发生在三年前孟春时分?”
“正是。”
接下来是一段冯芸的独白兼案情解说,也是《长安犯》的核心案件,即韦行之弟韦止,曾经的太子中舍,在家中被人用棍棒敲击谋害致死一案。
|兰-生|柠檬
围绕韦止的职务以及家族背景,利益纠纷,乃至他的妻子王夫人,各自牵出了几个嫌犯,排查其背后的嫌疑,破解韦止被害现场的密室线索,是《长安犯》的明线。
崔澄一面要定韦行的罪,一面又和韦行一起,数次回到现场,提审嫌犯,盘查当时家中下人,探寻韦止之死的真相。以及经由探案而联系到了当时还在西都长安居住的太子东宫,其幕后的隐秘,又因此联系到了此时朝中的士庶之争,各自拷问了韦行和崔澄的政治理想。
崔澄背叛士族,站在皇后这边,除了自身的荣华富贵之外,也因认识到了士族政治的末路已至,并不认可士族政治存在的合理性。而韦行的节操则更高一筹,无意牵扯进党争之中,他向往的是纯粹的公平与正义,而这正是他自己都苦求而不得,也是被崔澄嗤之以鼻的东西。
一个案子串出的有两个主角的政治理念追求,以及当时风波诡谲的政治博弈,就内容来说已经填得很满了。冯芸饰演的王娘子,戏份在女角中算是第一,也有大量的串场台词,但人物形象明显单薄,是典型的花瓶。对于这样一个角色,要求也低,不出戏即可。
所以在她的部分,导演没有挑刺,陈子芝和王岫也没发声,是冯芸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刘导,我觉得我这部分情绪还是不够满,主要是我对人物动机还不是很肯定。”
来了。
第23章 第23章 围读会很关键(3)
陈子芝早料到冯芸不会老实,但没想到也是开门见山,甚至没忍到吃过午饭。人物动机不充分,不就是要改剧本加戏吗?
他望着剧本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看都不看冯芸,只用眼角余光留心王岫的动静,看他似乎也完全沉浸在阅读中,仗着两人比邻而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王岫的大腿,【老艺术家,别装了,给点评价啊。】
要不是王岫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陈子芝还以为自己戳了一块石头,一点反应都没的,他也是恶趣味起来了,又戳,又戳,有股子王岫不看他,他便誓不甘休的决心。
过了一会,手指戳去,忽陷一团温热,陈子芝微微一怔,被握牢了才意识到,是王岫把他握住了。
岫帝的手……还挺软的,和女孩子的手似的,尤其是掌心,怎么他从不撸铁的吗?
陈子芝不由微觉异样,仔细想想,他和王岫见面握手的机会似乎都不多,在镜头前装模作样时,不过浅浅互握一下手指部分而已。
指尖刚才陷入掌心软肉之中,带来一种惊讶的骚动,他一时想不了太多,手指屈伸还想再挠一下掌心,王岫的手指却动了,微凉的指尖顺着陈子芝的手徐徐下滑,在指根相连处轻轻挠了几下。
陈子芝猛然咬住下唇,痒得差点没笑出来,他相当的怕痒,一时间浑忘了自己的意思,扭着手要从王岫的掌握中挣脱。
王岫却没那么容易放他走了,不疾不徐,又搔了几下痒,见陈子芝耳根泛起一片霞色,这才有些用力地拧了他惹祸的手指一记,慢慢松开。
陈子芝耳朵嗡嗡作响,过了一会才缓过劲,依旧低着头,拿过咖啡杯喝了一口,又喝一口矿泉水,去掉咖啡的余味。这边刘导和冯芸的交流也快到尾声了。
“还是不能把人物都想得太复杂了。这要大动剧本结构。老张现在也不在,责编,冯老师这些想法你记下来没有?”
“都记下来了。”责编忙不迭做好背锅准备。
“那等会给老张那边发一份,看看还有没有调整的余地。主要是要给你这个角色加嫌疑呢,那王娘子的所有证词就都不可信了,没那么多空间排吧?周,你说呢?”
“126分钟,底线,不可能再多时长了,时长多一分钟,排片费就要上涨一块钱。而且这种政治惊悚探案片,本来门槛就高,案件剧情也不能搞太复杂。”
出人意料,刘导居然没有支持冯芸的意思,那周鹄更是不会多事了,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不建议大动结构的。细节怎么调整,看老张出院再说吧,目前先按这个往下走一走。哎,老张这病生得也不是时候,很耽误事。”
确实,主编剧不在,能不能改,怎么改,这就没个准话了。陈子芝心想张老这病生得可真是时候,糊涂混着开机了,冯芸想再改戏也没那个机会了,没准她今天提改戏提得这么着急,就是因为主编剧为了躲围读会都去住院了,让她意识到了给自己改戏加戏的难度。
嗯……但这肠胃炎,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陈子芝又瞟了王岫一眼:导演和制片人都表态了,虽然话没说死,但可以视为他们两个主演的阶段性胜利。只是这胜利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至少陈子芝是摸不着头脑。
至于王岫呢……他清俊的侧颜,依然埋首剧本,好像和眼前的纷纷扰扰毫无关系,活脱脱一朵顾影自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莲花,就连陈子芝都看不出什么破绽如果不是他坐在王岫身侧,如果不是他看到了王岫唇角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弧度勾起,恐怕也要被蒙在鼓里,只当王岫和他一样,毫无计划,纯粹是鸿运当头。
“行了,下午先到这,大家该吃饭的吃饭吧,你们吃健康餐的怎么说?那个,小宋,你们这边餐订好了吧?”
第一次围读会,速度不会太快的,日以继夜开两三天随开随改的都有,演员这边完事,制片组和编剧组的活就来了。订盒饭张罗晚饭什么的都是小事,围读会上的修改要尽快落实下去,能干的制片助理,会上说了找历史顾问的事,会下就把人选和预算拿过来找执行制片人批了。
这种事总制片自然是不管的,周鹄拉着刘导一起出阳台去抽烟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形象管理的必要,晚饭自然是可着爱好叫。至于搬砖组,奶茶小零食什么的也是管够,只有需要出镜的艺人,一个个餐风饮露的,不是早戒了晚饭,靠抽烟+黑咖续命,就是吃点草骗骗嘴巴。
就算能吃晚饭,他们的餐食一般也都是专门营养师在管,饭都是做好送来的。陈子芝也不例外,不过他吃得还可以,他天生面部折叠度高,上镜效果好,也就无需太严苛地控制体重,至少三餐都给吃,且都有肉有菜有饭,哪怕是进组前也不例外,这就够让人羡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