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新纪元的时代,医疗科技发达,孕妇的死亡率已经大大降低,难产致死的案例更是少之又少。
傅时渊漫不经心地回道:「不是,赐死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赐死一个人的性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赐死?为什么?!」顾玄敬神色戚戚,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惊和愤怒。
他无法理解,一个十月怀胎,刚为皇室生下子嗣的功臣,为何会被赐死?
傅时渊凤眸微抬,语气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孩子既已过继于你,便是皇太孙。」
他目光掠过顾玄敬怀中襁褓,那一眼,平静如水,却锋利如刀,直刺顾玄敬心底最柔软之处。
「赐死其生母,可杜绝后患,以防外戚专权。」他顿了顿,似是想到顾玄敬心慈手软,语调中添了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君儿,切记,社稷为重,皇权至上。为保江山稳固,有些牺牲在所难免。为君之道,便是取舍之道。」
这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感受母爱的温暖,就永远失去了母亲。
顾玄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婴儿,仿佛要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远离这残酷的现实。
他声音冰冷,如同淬了冰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质问:「在冥之国这样极度重男轻女的封建国家,一个女人就算诞下皇嗣,又如何能干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怒喝道:「更何况,你不能因为要杜绝犯罪,而提前判决她死刑!这对她不公平!你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草菅人命?」
傅时渊凤眸微抬,语气淡漠却透着凛冽:「君儿,你错了。帝王心术从来不是冷酷无情,而是权衡利弊。」他眉眼间一片漠然,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般云淡风轻:「古往今来,外戚专权,祸乱朝纲,动摇社稷,为了江山稳固,有些事,不得不为。这便是帝王之路。」
「我不懂帝王权术,也不想知道!」顾玄敬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悲愤:「我只知道她十月怀胎诞下孩子何其不易?你赐死她,可曾想过这孩子一辈子无法感受到母爱?可曾想过这孩子长大之后,得知母亲因自己的降生而死的心情?可曾想过人伦天理?」
史书记载,大冥开国皇帝为防外戚专权,定下祖训:皇子册立太子或登基,其生母无论身份贵贱,一律赐死。此后历代帝王皆恪守祖训,无一例外。
唯傅时渊,感念生母贤妃诞育之恩,力排众议,破例留其性命,册封贤妃为皇太后。
然皇太后联络前朝,干预朝政,意图垂帘听政,联合娘家势力排除异己,致使朝野动荡,大冥三年内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险些断送百年基业。
最终,傅时渊平定内乱,将贤妃一党尽数诛灭,亲手赐死生母,这才稳固了江山社稷。
这段血淋淋的历史,也成为了帝王心术的残酷注脚,警示着后世君王。
「锐儿的母妃,亦被赐死,这也是我大冥皇室收到诅咒的宿命。」傅时渊一顿,垂眸凝视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仿若指尖流淌着不堪回首的痛楚,眉宇间拢上一抹挥之不去的哀愁,语声低沉而悲凉:「寡人……自诞生便是皇太后争宠的棋子,亦从未体会过半分母爱……」
他顿住,余下的话语,尽数湮没在一声更咽的叹息中。
顾玄敬的目光牢牢锁在傅时渊脸上,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他一直知道傅时渊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如同刀锋般锋利令人胆寒。
他见过傅时渊在朝堂之上,面对贪官污吏时的雷霆震怒,也见过他在战场之上,面对敌军时的冷酷无情。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傅时渊的本性,是与生俱来的冷血和无情。
是成长过程中从未感受过爱,自然也不懂如何去爱人。
他看着傅时渊,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孤独无助,彷徨失措。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支撑。
却从未想过,在这层冷酷的外表之下,隐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
原来,帝王的无情并非天生而是环境所迫,是这深宫大院,是这残酷的权力游戏,扭曲了人性磨灭了温情,将一个原本天真无邪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他终于明白,傅时渊的冷酷并非无情,而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生存下去的无奈之举。
是他为了保护自己,为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他心中对傅时渊的愤怒,如同冰雪般渐渐消融,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的傅时渊,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宫廷中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地成长,最终变成了如今这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他仿佛能感受到幼年傅时渊的无助和恐惧,感受到他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顾玄敬怀里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负面的情绪波动,不安地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发出细微的哭声。
他低头看着怀中柔弱的婴儿,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悲愤,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世界?这冰冷的宫廷?这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
他仿佛从这个婴儿的身上看到了他既定的未来,看着他一步一步成为下一个冷酷无情的傅时渊,重复着同样的悲剧,如同被诅咒的轮回宿命,无法逃脱。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他几乎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带着这个孩子,逃离这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牢笼。
傅时渊眼中的伤怀和脆弱只是一瞬,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帝王的从容,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那张从容的面具之下。
他微微侧眸,目光落在顾玄敬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孩身上,薄唇轻启,嗓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君儿,这孩子也该有个名字,便由你来取吧。」
顾玄敬的目光从傅时渊脸上移开,落在怀中柔弱的婴儿身上。
婴儿的小脸皱成一团,发出细微的哭声,小手无意识地挥舞着,仿佛在寻找依靠。
顾玄敬轻轻拍着婴儿的背,心中思绪万千。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远离宫廷的尔虞我诈,不必像傅时渊一样活得如此压抑和痛苦。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成长,拥有一个充满阳光和欢笑的人生。他低头看着婴儿,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和期盼。
「就叫他……希乐吧,傅希乐。」顾玄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重要的决定。两个简单的「希乐」字,包含了他对这个孩子所有的祝福和期盼。
傅希乐的哭声逐渐加大,细微的啜泣变成了响亮的啼哭,小脸涨得通红,小手不停地挥舞着,似乎十分不安。
顾玄敬看着哭闹不止的婴儿,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