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惜羽,我让你现在就看信!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连庭秋霸道的言辞让燕惜羽啧啧称奇,如此霸道的行为若是换成伯赏闻?]的话,燕惜羽倒也能接受,只是现在在他对面站着的是以温文儒雅著称的连庭秋,这不得不让燕惜羽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

见燕惜羽听见了自己的警告后仍是纹丝不动,连庭秋竟然突然出手将点上了燕惜羽的穴道,然后从他的怀里取出了那封信来。也不顾燕惜羽的眼中的惊惶和反对,私自打开了那封信。紧接着连庭秋清冽的声音便在屋中响起。

“小羽毛,你也知道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我把你需要的丹药给你留下,你一定记得要按时服用,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放心,我一定会在你毒发之前找到‘蛇涎果’,彻底将你治好。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撑到那个时候。切记切记!”

连庭秋的声音随着他看到的内容而变得空洞,他似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信纸许久,然后才吃惊地看着燕惜羽,问道:“惜羽,师祖信上所说的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凝血丹’的毒已经解了吗?怎么还会毒发?你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这一回轮到燕惜羽吃惊了。他原以为连庭秋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言,所以才会气急败坏想要当面和自己对质,讨个说法,没料到他竟是毫不知情。

连庭秋见燕惜羽张了张嘴却不出声,这才想起要给他解穴。等燕惜羽的身体恢复了自由之后,他一把从连庭秋的手上将信夺了过来,尔后皱眉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会要求我当场看信?庭秋,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过分吗?”

连庭秋听他如此责问,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窘迫:“其实,师祖给你留下的除了这信外,还有一个药瓶。我因为一时好奇,便私自打开了来看。谁知道,竟被我发现那些药丸是用剧毒的药材炼制的。我猜不到你需要这东西的原因,但却觉得此事万分诡异,因此才会如此逼你。我真没想到,这药丸会是留给你自己服用的。惜羽,你,是不是你身上的毒根本就没有解?我每次问及解药的方子时,师祖都是含糊其词。对此我早就起疑,却一直希望是我自己多心。”

见连庭秋已经将整件事推测了个七七八八,燕惜羽便知道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所以他点燃了桌上的残烛,将信纸放在火苗上焚毁之后,才低垂了眼帘说道:“没错庭秋,实情就是你想的那样。陈爷爷炼制出了毒药,却没能研制出解药。因为他以为那些药的分量只够毒杀老鼠,却从没想到过会有人拿他的毒去害人。

“当初他救了我之后,为了控制住我体内的毒性,只得采取了‘以毒攻毒’的方法,将‘凝血丹’的药性暂且压制了下去。你手里的那些药丸是陈爷爷花了两年的时间为我特别调配的,也是对我身体损害最小的。只是即便如此,那些也算是毒药,吃多了之后依旧会要了我的命。

“但如果不吃的话,‘凝血丹’的毒素便会重新占据住我的身体,将我再次变为嗜血的怪物。再加上以前服下的各种各样的毒素,我的身体里已经聚积了太多致卒之物。一旦到了失控的地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所以陈爷爷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想要去找传说中的解毒圣品――蛇涎果。希望能在我毒气攻心之前,做最后的尝试。”

连庭秋听着燕惜羽平静地诉说着这个天大的秘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三魂七魄般痴呆发愣。而他的眼前更是阵阵晕眩,以至于看不清一步之外的燕惜羽的表情。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天没有窥破这件事中的蹊跷,那在不久的将来,他极有可能会又一次毫无准备地收到燕惜羽的“死讯”。

在过去的两年里,那些痛彻心扉的悲伤和悔恨时不时袭上连庭秋的心头,每每至此,他都会有种透不过气的无力感,让他悒怏得想发狂。有一度,他甚至很羡慕隽遥,可以不用面对残酷的现状,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所以,连庭秋肯定,如果那样的经历再度重演的话,他一定撑不过那一关。

仿佛过了几个时辰之久,连庭秋才觉得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于是,带着异常的沙哑,连庭秋极不情愿地问道:“师祖有没有说,你还能活多久?”

闻言,燕惜羽将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指着左胳膊内侧一根几乎淡不可寻的蓝线说道:“等它走到心脏的位置,便是大限之期。陈爷爷说,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应该还有五年左右的时间。”

五年!可能在别人的眼里,这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会是一段很长的岁月。但是连庭秋知道,曾经有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没能找到“蛇涎果”。那种只在古籍医术上出现过的圣药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于人间,好像它只不过是以前的贤明之士为了不让后世之人失去最后的希望,所留下的幻影罢了。所以对燕惜羽而言,五年,实在是太短了。

“惜羽,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你才会心急于医治隽遥,想和他一起随心所欲地过完这五年,也因此忽略了其他的人?”

66 此情只待有轮回

听了这话,燕惜羽愣神了一息后连忙给出了一个轻笑道:“庭秋,你素来知我甚深,可是这一次你却只猜对了一半。我是想着要去过自己向往的日子,不过前些天我也确实太过忽视你们了,这与此事无关。”

拙劣的解释令得连庭秋恨不能狠狠地打上自己几下。那天夜里虽然他并不赞同伯赏闻?]的冲动,但论及私心,他也曾觉得燕惜羽对隽遥太关心,以至于让他不免也有了嫉妒之心。却不料,燕惜羽心急的背后有着这么个残忍的缘故。

“惜羽,你放心,我会让全山庄的人替你去找‘蛇涎果’。而且以闻?]现在的身份,还可以让当今天子发出皇榜,我不信全天下的人一起找,还得不到那个圣果。”

“不要,庭秋,你千万别这么做!”燕惜羽一听连庭秋竟想把这事说出去,连忙阻挠道,“其实,我把此事一直遮遮掩掩,就是不想再惊动太多的人。‘蛇涎果’究竟能不能解我身上的毒连陈爷爷也不能确定。毕竟这世上亲身体验过其神奇的人我们一个也没见过。所以,别再为我一个人兴师动众了。庭秋,答应我,这件事别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连庭秋见燕惜羽打的竟是如此的主意,不由心急如焚,“你认为我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慢慢步向死亡而袖手旁观吗?惜羽,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分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要去尝试。”

燕惜羽见连庭秋如此坚持,忍不住疲惫地叹了口气:“庭秋,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在过去那两年里,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没能缓过最后一口气。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幸中的大幸。直到不久之前,我的病情才算是稳定了下来。这也是我逃离虎口之后拖了这么久,才回来找你们的原因。所以,经历了几重生死交叠,我已经不会再有太多的奢望。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五年。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减少陈爷爷心里的负疚感,我也绝不会忍心让一个七旬老人为了我东奔西走,风餐露宿。倘若再因为我一人累得整个山庄劳民伤财,甚至还要惊动天下的百姓,你让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那些消遥自在?庭秋,我知道你见不得我只有短短五年的寿命,可是,自古谁能逃过生老病死?差的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的几十年罢了。你不如就当是我有私心,不愿承担起更多的人情,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可好?”

听到燕惜羽苦口婆心的一番劝慰,连庭秋心中酸楚得只想落泪。一个人要经历多沉重的打击,才会像燕惜羽一样勘破生死?连庭秋自问这辈子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可是惜羽,隽遥的医术也不差,如果你以后和他日夜相对,就不怕被他发现真像吗?”

闻言,燕惜羽低声浅笑:“陈爷爷说过,只要毒性积而不发,我的脉象和健康人没有分别。所以,只要我暗中定时服药,隽遥是不会知道的。”

凝视着燕惜羽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连庭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缓缓转身,以极慢的速度走向了紧闭的房门。就在触及木扉的那一瞬,连庭秋鼻音浓重地说了一句:“五年之内,你一定要活着。否则,我一定会去找你讨回这个诺言。”

“谢谢!”燕惜羽感激地答了一句。因为燕惜羽知道,只要连庭秋跨出这扇门,这件事便会烂在他的肚子里。

连庭秋走后不久,隽遥便回到了房间。他随意问了问连庭秋来的目的,燕惜羽也敷衍着答了几句。随即两人便商量着离开“风衍山庄”之后要去哪里落脚。因为他们都急欲离开山庄,所以打算不日便启程上路。

当天下午,隽遥劝说燕惜羽应该再去看看伯赏律节。按隽遥的话来说,他们此去之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既然那孩子那么喜欢燕惜羽,他实在是应该趁着人还在这里的时候多抽些时间陪陪那孩子,也算是提前做出的安抚。燕惜羽觉得隽遥言之有理,便一人去了“依霜阁”。

隽遥见燕惜羽离开之后,也飞快闪身出了“涧水阁”,来到了伯赏闻?]身处的“太乙楼”。伯赏闻?]听守卫说隽遥求见,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让人把隽遥带了进来。

隽遥入了屋子之后也不落座,只是腰杆笔挺地站在那里,道:“我和阿羽很快就会离开!”

“你说什么?”伯赏闻?]闻言后惊声而起,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隽遥。

“伯赏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也喜欢阿羽,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你闭嘴!”伯赏闻?]绕过了书案,疾步走到了隽遥的面前,“如果当初不是你耍阴谋,我又怎会让你抢了先机?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的所作所为可曾对得起惜羽?”

隽遥面对着怒目横眉的伯赏闻?],依旧波澜不兴地说道:“是,我承认当初我是做错了,否则阿羽也不会遭受那些无妄之灾。只是,伯赏闻?],你敢说在那件事上你没有一点错吗?如果不是你的疑心,阿羽又怎会被人挑了手筋?这件事是阿羽所有不幸的开始。”

被人提及此生最大的痛脚,伯赏闻?]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言以对。隽遥见他没有再咄咄逼人,竟然收回了针锋相对的眼神,道:“伯赏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恩怨是非,那不是三言两语便能算得清的。只是,我也明白,在你我身上有着一个共同点――我们都希望阿羽能过得开心。所以,今天我才会单独来见你!”

对于隽遥突然放软的态度和显而易见的弦外之意让伯赏闻?]暗中吃惊,与此同时,隽遥却神情一变,满带悲凉地说出了他早上偷听到的一番对话。原来,隽遥总觉得连庭秋的态度有些异常,于是他离开房间后悄悄地溜到了窗户下,匿身偷听。等到他获悉了整件事情之后,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变成了冰水,冷得入心刺骨。

只是,为了不让燕惜羽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隽遥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再度回到房中,以平常的表情和燕惜羽商量着往后的日子。

隽遥把自己听到了一字不拉地告诉了伯赏闻?]。听到一半的时候伯赏闻?]已经不由自主地轻颤起了嘴唇,脸上的血色也随之退了个干干净净。等隽遥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时,伯赏闻?]死死阖上了凤目,紧捏成拳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都浮了起来。

难怪在一个时辰之前有弟子来报,连庭秋留书离开了山庄,说是他去找陈睿平,希望能得到师祖的指点。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帮燕惜羽去寻“蛇涎果”。

说完自己听到的之后,隽遥突然退后半步,整了整衣冠,然后“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伯赏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伯赏闻?]本已因为燕惜羽身存剧毒之事心神慌乱,而隽遥的大礼参拜更是搞得他有些茫然无措。正当他想问隽遥此举何意之时,突然一个想法蹿入了伯赏闻?]的脑海之中。

他恍然大悟地瞪着隽遥,道:“隽遥,你明知我知道此事之后不会放任不管,但你却仍对我三跪九叩。你是不是算准了,以我的个性,今天受了这份大礼后,便会觉得亏欠了你几分。他日就算我真能找到‘蛇涎果’,怕也只会算成是我还给你的,而不能借此机会令惜羽他对我心存感激。因为这已经变成了你我之间的事情了,我说的对是不对?”

“不错,这真是我的本意!”隽遥自行站起身来,直言不讳地回答道,“我不得不承认,利用你手里的权势可以更快地找到‘蛇涎果’,这也是我把此事告诉你的重要原因。只是,我不能让你有机会和阿羽再有进一步的瓜葛。所以,我用我的自尊赌你身为男人的尊严!赌你不会借机再度亲近阿羽。”

隽遥神情坚定地看着伯赏闻?],平静地说出了令对方血脉膨胀的话来。闻言,伯赏闻?]气得将指甲都掐入了手心中,可还是忍不住身上的轻颤。最后他闷哼了一声,转身抡出一拳,将房内一张静穆沉古的紫檀方桌一下子打得四分五裂。虽然伯赏闻?]的这一拳运用了内力,但是指关节上的皮肉仍因为巨大的撞击而磨损出血,在一些碎木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好!好!好!隽遥,你好!”伯赏闻?]再次转身,睁着一双凤目看着和自己针锋相对的隽遥,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可在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赞赏之色,反倒像是恨不能将眼前人撕碎般,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些话来,“你真是防得滴水不漏,连最后的一丝机会也不愿留给我!”

或许是因为能够体会伯赏闻?]心中的愤懑,见到此情此景,隽遥心中竟有些不忍,可是即已做了,就不能后悔:“对不起,若是换成别的事,我绝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只有阿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的。已经品尝过‘失去’的滋味,我自认为没有那么硬的命去承受再一次的打击。你要骂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甚至打我一顿也好,我都会毫无怨言。我只希望今天你我私下间能把话说透了,免得将来阿羽会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