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嗯,免了吧。”秦季鹏没敢摆出平时的官威,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隽遥公子呢?”

“回大人,公子他正在楼上歇着呢,小人这就去唤他。”说着谢三起身就要往里行。

“不必了!我们自己上去吧。”殷?研?喝止住了谢三,带头登上了楼梯。

等他们三人来到二楼,就见隽遥端在桌边看曲谱,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深蓝色短衫的年轻男子,手里正在擦拭隽遥演奏时用的碧玉洞箫。

两人听见有人上楼,都抬眼望向了楼梯口。等到隽遥看清楚上来的竟是当今太子时,心中大惊,连忙起身下跪道:“草民隽遥,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

“啪!”

隽遥的恭迎之词还没说完,便被身后传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他转头一看,本该在燕惜羽手里拿着的洞箫竟然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段。而燕惜羽却像是根本就没听见这声似的,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楼梯口那三人。整张脸上不带一丝的血色,就连嘴唇都是白得悚人。

――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之际,你可曾后悔,亲手将我推上了那条不归路?

05

“呼,终于找到你了,子辛。我往你寝室打了很多通的电话,你室友都说你不在。你最近很忙嘛?”

“嗯,忙着打工,所以不常在学校。快午夜了,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年过年,回来吗?”

“过年啊?估计我回不去了。一到年关,我打工的公司里就会有很多的人请假,所以老板希望我加班,说是能给三倍的工资。”

“这样啊!那,不如我去看你吧。正好给你包顿饺子,你不是总说你那里的速冻饺子不好吃吗?”

“也行,你来吧,我帮你买火车票!反正寒假期间寝室里就我一人,不怕没有地方住。”

“嗯!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累了,病倒了可没人照顾!”

“知道了,你也是!那里已经下雪了吧,记得把上次寄给你的羽绒服拿出来穿,别不舍得。若是合适的话,等你这次过来,我再带你去买一件。”

撂下电话,一人呼呼入睡,一人兴奋难眠。

※※※z※※y※※z※※z※※※

“阿羽!”

隽遥从没见过燕惜羽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站在自己身边微微颤抖,面如死灰之人,真的就是自己认识了快两年,遇事镇定自若,对别人永远笑意殷殷的燕惜羽吗?

原本在隽遥眼里的燕惜羽是水,是远山深处,从未曾沾染俗尘的清源。它日以继夜地流淌在山石林海之间,默默润泽着每一方能触碰到的泥土。所有栖息在那里的生灵,都能从它的身上感觉到包容和呵护,成为承受风雨的支柱。

可是现在的燕惜羽是冰,是一触即毁,丝毫经不起敲打的薄片。似乎只要一个细微的震动,他便会立刻支离破碎,再也回复不到初见时的模样。

“阿羽!”

隽遥跪在地上,微微侧首看着燕惜羽,又一次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柔声呼唤。可惜燕惜羽还是置若罔闻,只是呆立于一旁,视线凝固在楼梯口。

这样的直视,对于身份低微的燕惜羽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只要对方稍一不满,就能治他个藐视之罪。而事态也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而去。

一马当先的殷?研?看见全身小厮打扮的燕惜羽竟毫不回避地看着他们,眼里的神色像是惊惶,像是恋慕,又带着隐隐的悲伤,可称得上是五味参杂,就不由心生疑惑――这人,认识我吗?

在他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伯赏闻?]显然也是发现了燕惜羽的古怪,便目光犀利地看了回去。当他与燕惜羽视线交迭之时,心中竟莫明地一紧――那是什么?是怨?是恨?亦或,是爱?

秦季鹏原本就看不起那些个低贱小民。别说现在跟前站着的是当今太子,将来的皇上,就算是只有自己一人,也断不能让一个青楼的小厮如此放肆。所以燕惜羽虽是只仲愣了不过几眨眼的功夫,但秦季鹏的那张老脸就已经?\\了下来。就在他想要开口责骂之际,却有一人以出乎大家意料的方式,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这间充满着诡异气氛的屋子里,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就在众人觉得那声音还未散尽之时,隽遥连恨带怒的叱责便接踵而至:“该死的奴才,你不知道这玉箫值八百两银子吗?你竟敢摔碎了,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燕惜羽下意识地用手触摸自己迅速麻木的左脸,随即而来的火辣辣的刺痛和眼前隽遥快要迸出火花的双眼使得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下一刻,燕惜羽便“扑通”跪倒在地,双手也同时撑到了地上,分担着双膝上的体重。

隽遥见他如此,暗自长出了口气,又重新倒身下跪,也没敢看楼梯口三人脸色,只是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隽遥管教下人不力,惊扰了殿下,还望赎罪!”那轻柔的嗓音让人错以为,刚才训斥燕惜羽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人。

“呵呵!隽遥公子,不必多礼!”殷?研?上前亲自扶起了隽遥,“人有失手,再所难免。孤是明理之人,断不会为了此等小事而责罚你的小厮,隽遥公子大可放心。”

“是!是隽遥以小人之心,度了殿下的君子之腹,让殿下见笑了!”隽遥并不在乎殷?研?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却在起身的同时,垂眼看了看仍是纹丝不动、一言不发的燕惜羽。

燕惜羽眼睛看着地板上的纹理,心里纷乱混杂,口中阵阵发苦,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当眼角的余光瞟到那双靠近自己的牛皮马靴后,他禁不住又缩了缩身子,只求能将自己变成细小的尘土,可以随着窗口吹入的夜风,流浪到天地的极尽之处。

殷?研?一侧身,对着站在身边的伯赏闻?]道:“闻?],这位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隽遥公子’。如何?”

伯赏闻?]本是透着探究的神情,看着地上的燕惜羽。听见殷?研?叫自己的名字后,立刻收起了眼中的玩味,谦和一笑:“不错,果然称得上是风华绝代,也不枉我倾慕多时!”

“呵呵,孤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殷?研?爽快一笑,“隽遥公子,这位是‘风衍山庄’的伯赏闻?],也是孤的知交好友。因为久仰你的大名,所以这才冒昧前来打搅,隽遥可别怪我等莽撞,断了你的休憩。”

“太子言重了!”隽遥仍是一贯的宠辱不惊,“能得伯赏少侠垂青,是隽遥的福分。只是……”

隽遥眉心微蹙,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洞箫,然后满脸歉意地望向了殷?研?:“太子殿下,这箫已断,看来今晚隽遥是无法奏曲了。所以,请殿下恩准隽遥先行告退!”

“这……”殷?研?没料到隽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秦季鹏看见这情形,当下就着急了,连忙插嘴道:“隽遥公子此言差矣!就算是箫断了,公子仍可以留在府里赏菊。不是秦某自吹,我府上有一株精心培育的

‘飞天’。此花色泽纯白似飘雪,花瓣轻盈如柳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而且这几天正是这花开得娇艳之时。若是隽遥公子今晚错过了,也不知何日才能得见新蕊,未免太过可惜。”

“是啊!”伯赏闻?]似乎也不愿隽遥就此离去,“既是秦大人的极力推荐,那定是值得一赏的,隽遥公子不如就随我们同去吧。”

隽遥闻言,略一思量,最后轻轻叹道:“好吧!秦大人和伯赏少侠如此盛情,隽遥倘若再行推脱,未免太过造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隽遥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殷?研?很满意这样的决定,“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走吧。想来前厅的几位大臣们也该等急了。”

众人在殷?研?的催促下都纷纷向着楼梯口走去。伯赏闻?]迈了两步,又回首看了看仍是一动不动的燕惜羽,突然问道:“隽遥公子,你的小厮,不用带上吗?”

隽遥闻言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答道:“不用了,他粗手粗脚,行为莽撞,见不得大场面。若是去前厅再闯祸,得罪了别的大人,扫了殿下和大家的雅兴,那隽遥可就太过意不去了。所以,还是让他留在此处候着吧。”

听得众人下楼离开,燕惜羽却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手脚僵硬,无法挪动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