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儿显见是早有准备,打听得一清二楚,“那是位真神仙,也?不是人人都有缘分算命的,摊子前有个?签筒,抽到?红签的算命,黑签的便是没有缘分,而且卦金随意,你想给?多少给?多少。”

这?倒是有意思?,真像是有几分本事。

反正,叫元娘看来,一味揽财的大多是骗子。看起来不敛财的呢,是不是骗子不知道,好歹能少骗些钱。

她们?到?的已经算早了,可还是排了许多才到?,全面只剩十余人,元娘也?得以看清那位道士的真面目。这?一看,吓了一跳,元娘的记性不错,她又盯着瞧了会儿,确确实实见过?,正是几年前在瓦子里?见过?的老道士,当时对她说了顿似是而非的话。

若是旁人她兴许无所谓见与不见,但若是这?位老道士,必定要问个?清楚。

她不似方才随意安然的态度,时不时探头去瞧,站也?站不安稳,心急如焚之下,时辰过?得慢多了。

终于?,轮到?了她和徐承儿。

徐承儿先去抽的签筒,签头一点?红,她惊呼一声,欣喜不已,又把签筒递给?元娘,想让元娘也?快些抽上,却被老道士制止了。

他留着花白的长?胡须,两鬓斑白,衣着要比在瓦子里?见到?的体面上,头上束着上清芙蓉冠,插着簪尖向前的子午簪,清瘦矍铄,有股与俗世人不同的精气神,柔而刚,当得起仙风道骨四个?字。

“小娘子乃是旧人,不必再算。”

元娘上前迈了一步,止住,垂下头,欲言又止,显然她也?很想试试,可仔细想想,人家已经拒绝,如何能厚颜恳求,她接过?签筒,又归原位,放到?老道士的案前。

她屈膝一福,算是表达尊敬。

明知机缘在眼前,即便不成,也?未变色恼怒,对她这?个?年岁的小娘子而言,已是极好的心性了。

老道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张口道:“并?非老道有意刁难,你没什么好算的,若说姻缘,你只管自己决断,终归会顺意。非要说什么,也?是一视同仁的劝诫,选姻缘切记要旺自身?,若是诸事不顺,心存犹豫,便不是良缘。”

元娘似懂非懂地点?头,福了一礼,“多谢道长?指点?。”

讲完了元娘的赠予,就轮到?徐承儿,老道长?问她求什么,徐承儿自然答道姻缘,拿出龟甲占卜,掐指算了半日,老道士喟叹一声,“你这?姻缘成的迟。”

“啊?”徐承儿有些急,怎么觉得不妙的模样。

老道士摆了摆手,让她莫急,“姻缘是好姻缘,波折多了些,你只需记着莫要逞气,一叶障目。”

这?话徐承儿听在耳里?自然是不甚高兴,但至少是个?好姻缘,也?能勉强接受,向老道士道了谢,掏了些钱做卦金,才心绪沉闷地走人。

元娘搀着她,免得叫她出神,一会儿摔了。

直到?走出去好远,徐承儿还执拗着这?事,最后,她摇摇头,“反正是好姻缘就成,只要比范三娘的好,胜过?那文?修,晚些成婚,便是熬到?二十许,我也?认了!”

徐承儿显见是和文?修以及范三娘干上了,有些着相的意味,但换成谁互逢此事,都不会有好心情,不是一时半刻能放下的。

元娘想了想,还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劝,得先由着徐承儿发泄一二。

正巧前面是块草地,西面是金明池,东面是围墙,没什么树木遮挡,正适宜放风筝。

元娘拉着徐承儿跑起来,人一动就生不出杂念,元娘把提线塞到?徐承儿的手里?,自己扯着线向前跑,徐承儿不得不追在后头,两人是年轻鲜妍的小娘子,嬉笑追逐,与周遭的美景融为一体,也?成为动人的风景。

风也?极给?力,元娘奔跑一小会儿,风筝就立起来了。

徐承儿也?赶忙放长?线,风有些大,震得她手发麻,元娘上前帮着扶住提线,免得它滚动太快,一会儿风筝直接溜走了。

两个?人玩得都很尽兴,但徐承儿也?没忘了元娘的正事,“你不是说要和魏郎君在金明池相见吗?约了何处?我一会儿带着茯苓找由头先走。”

哪知道元娘秀美的眉头一蹙,小小骄横道:“不曾约过?何处,只是同他说我今日来,若他有心,金明池就这?般大,总归会寻到?我,若是没有,则意味着我这?些时日恐怕白忙活了。

“我总归也?要见见他的心意。”

徐承儿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能下定决心试,换成她恐怕就做不到?,她不敢。

徐承儿无意置喙好友的私事,遂不再问,专心和她一块放风筝,把所有的坏心情全都寄托与风筝上,远远放飞。

直到?跑了一会儿有点?累,徐承儿问茯苓要了剪子,把已经飞得很高,又极为醒目的蜈蚣风筝给?剪了,任由它越飞越高,直至看不清。

而元娘和徐承儿不约而同闭眼许愿。

放飞蜈蚣、蟾蜍一类的风筝,本身?就有驱邪避灾的含义,只不过?是端午放的多。

元娘闭上眼,认认真真的许了全家平安、犀郎高中,家里?越过?越富庶,而徐承儿也?能遇到?中意的男子等等的愿望。

最后,她在心中期许,自己也?能遇见心仪之人。

许完愿,元娘慢慢睁眼,不知何时,眼前已站立一人,神态清朗,仪态万方,如清风朗月,醒目得很,他正望着她,眸光明亮,缓缓一笑。

元娘亦莞尔,唤道:“魏郎君,好生巧!”

哪知,他摇头,眼中倒映着她的面容,温声回?应,“不巧,我为寻你而来。”

第80章 第 80 章 他说,“我在。”……

他不?曾高声, 却坚实有力,一字一字清晰入耳。

“什么?”元娘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总是这样, 时而狡黠,状似不?经意地逗弄他, 时而又无辜,稍许回应便手足无措。

说?到底, 元娘其实略略有些……有贼心而没贼胆。

但?她很?快找到由头。

矜持的小娘子,怎么能太早回应呢?

她要?干的事, 可不?是小事,夫婿对她不?说?言听计从,怎么也得情根深种,不?惜涉险吧?只是简单的钟情,未必能愿意为她爹的平反冒险。那可不?行, 要?作自当得到有把握的地步才?行。

念及此,元娘的斗志又悉数回来了,她的神?态恢复如初,眉眼弯弯, 漾着甜甜笑容, “你可是看见我放的风筝了?”

元娘不?无得意的浅浅昂起下巴,若是人?能有尾巴, 此刻定然已?经直挺挺翘高,以彰显她此刻的心情,“花贼蜜奴中混进张牙可怖的蜈蚣,自然醒目得很?!”